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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素瑶抄了半个月的经不是一点用没有,心态平和很多,淡看康熙,“嗯”了一声,回道:“太皇太后十分关照奴才。”
康熙眼里陡然泛出惊异的欣色,她在与他说话了,她竟与他说话了。
“素瑶。”他去握她的手,她忙不迭地垂手避开,他没有勉强,只是牵起唇角,转头吩咐何春林和三妞若干事宜。片刻后,几名带刀劲装的侍卫从垂花门入内跪地行礼,向康熙秉了内廷情况,康熙吩咐他们去排查屋内房梁斗拱设施,众人再进去清理尘灰,扶太皇太后进屋歇息。
康熙服侍完太皇太后,就上卫素瑶屋中,他只立在门口,并不敢迈入,好像一下子病愈醒悟,知道分寸了。但这分寸来得过分谨慎,简直把卫素瑶当金尊玉贵的圣女对待。
三妞还不知道皇帝和卫素瑶过往种种,见他杵在门口不进来,只觉奇怪和好笑,到门口笑吟吟问:“皇上站在门口做什么?您刚才说了那么多话,不渴吗?进来喝口茶。”
康熙有了台阶,从善如流地进屋,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便走便看卫素瑶脸色,见她并不轰他走,步子也就渐快了。
“你肯见朕了。”他浑身带着冷气,萧萧地立在她身边,投来的影子罩住了她。
卫素瑶想,如果他们能这样客客气气的,也是未尝不可的相处模式,只要他不逼她,不嘴贱,不发疯,她也可以正常说话。
她缓声道:“皇上对奴才客客气气,奴才为什么不肯见?”
康熙点了头,嘘声道:“从前是朕急糊涂,往后你放心,朕会顾念你的感受。”
卫素瑶心想,她的感受就这样了,剥去了一样东西,永远空荡荡,不需要顾念什么的。
解不开只好绞尽脑汁想些迂回法子,叫……
卫素瑶只是点点头,康熙瞧她无甚兴致,呆滞麻木,只道她受惊过度,又知晓她不欢迎自己,没得打扰她休息,临走扫了眼屋子,吩咐三妞几句才离去。
三妞掩门前望着皇帝的背影出神,回头对卫素瑶道:“皇上对良贵人真上心啊。”
卫素瑶只瞧瞧三妞不说话。三妞关了门,笑嘻嘻地用手指头拨动竹帘,“皇上说天凉了,这帘子明儿叫人拆了换个布的,皇上还说屋里摆设陈旧,都是以前老太妃的东西,不吉利,叫奴才去广储司要些鲜亮好看的玩意儿,”她转着圈子,拍拍身边的长榻,“皇上还说这长榻可以放正间,这里呢加张罗汉床,平时可坐,累了能躺。”
皇上说皇上说,卫素瑶打了个哈欠,不知道他们两个淅淅索索地在正间说了这么多话,可是这么大段的话,只有“广储司”三字入了耳,她淡道:“你挑的东西我不定满意,明儿我一起去。”
三妞晃晃悠悠的身形顿住,睁圆了眼睛,“什么!”她不敢相信,“太好了,良贵人你就得出去走走,这样身子骨才能康健,再说奴才跟着你天天坐佛堂真快闷死了!”
三妞真是什么时候都精气神十足,卫素瑶看着她就陷入恍惚。她记得自己以前似乎也是神气活现的,脑子里总迸出许多点子,现在没有了,现在被抽走了魂儿,做什么都没精打采。她又打了个哈欠,三妞上来替她解斗篷,“良贵人,奴才又得意忘形,忘了你方才受惊吓了。”
“没事,别掌自个儿嘴。”
三妞缩脖子一笑,忽然手上动作滞住,指尖挑着卫素瑶颈前的斗篷带子,自言自语地说:“这结不是奴才系的。”
卫素瑶瞥她一眼,“地震时斗篷扯得歪,我重新系过了。”
三妞摇摇头,摸着那结道:“这结你不会系。”
卫素瑶瞥了她一眼,“我为何不会?”
三妞抿紧了唇,懊丧自己又说错话,叹着气道:“奴才又犯浑了”
“无妨,你说说看,为何我不会系?”
三妞道:“因为奴才只在十多年前见过有人这么打结,良贵人知道曹寅曹大人吗?”
卫素瑶心中震动,嘴上只说:“听过。”
三妞点点头,“良贵人,奴才从前是安主儿的婢女,安主儿和曹大人自小一起玩着长大,他两个一碰上就是舞刀弄枪,曹大人小时候嫌斗篷有碍发挥,总是拽下来,可是出汗再受风,难免风寒。有一回,莲姨娘想了个刁钻系法,曹公子果真解不开,可他主意多,叫小姐和奴才拿绳子把斗篷卷起来绑在背后,他就这样使剑耍枪。”想到曹寅小时候那皮猴样子,三妞噗嗤笑出声。
卫素瑶耳中轰轰的,“你是说,这结是曹家的莲姨娘想出来的。”
“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是姨娘,又是正经的汉人,那时汉人可不比现在,莲姨娘不敢把曹公子叫去多说话,只好绞尽脑汁想些迂回法子,叫他免受风寒。”
卫素瑶摩挲着颈前的结,倏忽回神,喃喃道:“那岂不是我也脱不下这斗篷了?”
“奴才会解。”三妞翘起双眉,得意扬扬,蹲跪在卫素瑶面前,抬臂替她解,口中说道,“良贵人,曹公子多智,他怎会被一个结难倒?第二回他又穿斗篷来李府玩,小姐好一番嘲笑他,他就在嘲笑声中慢条斯理把斗篷解下了,那回的红缨枪耍得可英武,曹公子赢了,他同小姐约定俗成,谁赢了便能差遣对方一桩事,那次他便给小姐的斗篷系上这刁钻的结,可恨奴才和小姐从中午琢磨到天黑才解开。”
三妞挑开一截布绳,再一抽,眉飞色舞,“大功告成!”她把斗篷放在一边,开门吩咐人打水进来,要伺候卫素瑶沐浴,一直到下人们把浴桶都抬进来了,卫素瑶还是坐在椅子上怔怔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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