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踱下轿辇。容洛身上大氅内胆已经湿了一半,狐皮上的绒毛紧贴脖颈,湿黏得让人浑身难受。
好在何姑姑提先让人传话回宫,让秋夕拿了新的披风在宫门外等着更换。否则容洛是要脱了大氅,湿衣受冻回来。
何姑姑替容洛摘了肩头的两层大氅软披。秋夕甫将手中的青碧兰花长披裹住容洛,手底下一勾一绕扯出花结,低声道:“殿下。重侍郎来了。在偏殿等着呢。”
容洛蹙眉:“何时到的?”
秋夕用帕子压去发上的水雾。扯着绒帽为她戴上,思索少许:“约莫有小两刻了。”
拢住披风,容洛眉心绕着一丝古怪。抬步入宫,容洛利落地沐浴更衣,这才跟着秋夕去了偏殿。
踏入殿里。容洛便看他坐在朱漆案几之后,手中正握着一卷《礼记》在读。
“你今日不在重家祭祖,来我这儿作甚?”径直在案前跪坐。容洛语气寡淡:“我不会与你为党。”
重澈并未见礼。听她话语截然。敛目轻轻一笑。放下手中书卷,从身旁端出一个棕漆祥云纹的匣子。
“往时寒食节你总要吃的。”缓缓移到她眼前。重澈不曾在意她说过什么,“本早些时间就该让人送过来,可今年世族来要的人许多,白鹿去要时已经不剩几个。我便又自己走了一趟。你尝尝。”
容洛微微一怔。终于忆起每年下元日重澈都会为她送金安寺的艾糕。只是后来新帝登基,她辗转四嫁,便也渐渐吃不上了。
神思芜杂。容洛凝视着木匣许久,耳畔忽然传来重澈温和的低问:“便是不能用我。我与你情义到底都这样久了,你连几块吃食也要拒了么?”
容洛压了眼帘,将食匣接到身前打开。微微摇首。
记得在夺嫡落幕的前一年寒食节,擵羯627重澈还照例将艾糕送到府中。那时她得见,却要为九皇子周旋内外,等见到食盒时,内里的艾糕都生了霉。唯有其内信中的一句“君安”犹新。
君安即我安。这是她纹绣在他发带中的愿想。
他分明也知她心意……可又为甚要离弃于她呢。
心中一悸。容洛将匣子打开。艾糕尚暖,热气在匣内流动,带着缕缕交缠的艾叶芳香。
匣内已经备下一双银筷。容洛按捺下心绪,拾起筷子夹起一块艾糕,咬了一口细细嚼动。眉头一沉一扬:“静汀小师傅做的?”
重澈倾唇,柔昵一笑:“你果然能知道。”
重澈是重家弃子。在遇见容洛之前,从来不知反击。成日里被欺负也不说,被下药也不报。一次重家偏支的孩子为难他,在节上拿下了哑药的东西给他吃。他也不拒,吃得一干二净。最后虽然没有失声,但味觉再也没了。
前世容洛为此十分心疼,花了许多的法子想为他治愈,可均无成效。重澈也再不让她寻什么名医。
唇际微抿。容洛道:“入口软糯。吃时有清甜、艾草香,少许有些苦。却并非重苦,类于醋苦。若是观青主持所做,艾香间还有些红豆香气,糯米亦会更细,甜则少。片时还能吃着几粒枣泥。”
这是二人的约定。重澈吃不出味道的东西,她尝过之后会将味道报之于他。便也算是他吃过了。
“我今日在寺中吃过一块主持做的,藏到一些细沙似的东西。想来就是枣泥无错了。”重澈舒眉。眉宇间清朗柔和,比之他寻常的假笑,确是真情实意。
容洛低眉。摆手让何姑姑去小厨房寻两个瓷碟来装糕点。
“我今日已拜过宗祠。”看何姑姑在门下遣开奴仆。重澈回眼,同她叙话,“今年一样吵闹。重游心明年参试科举,将军有意让我提携。好几世族亦寻过我。”
科举在明年春末。重澈如今言语,便是主考已经定下他是其中之一。这才招致世家拉拢。
“明年你出宫,如有可用者亦与我来说。”重澈缓声,其中便利门路径直对她大开。“看在你的颜面上,探花我可左右。”
一句“看在你的颜面上”,便打消了前一句话里的结党意味,摆上了“情分”二字。教容洛无可拒绝。
“如有我能招揽的人,我会让何掌事送信到府中。”探花此位往年水分甚大,不是这一家要放自家养起的人才,便是那一家想要亲族来得。容洛知晓明年来长安考试之人有几位才干甚笃,亦需要一块朝局的探路石。也无需忸怩作态。“只望你那时还能卖我三分脸面。”
后话有几分自嘲的深意。重澈注视她须臾,眼中深邃稍纵而逝。颔首允诺:“假若陛下不曾插手其中。此位你要谁人,便是谁人。”
容洛扬眉。看着何姑姑端着白碟入内,柔柔挽唇:“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重澈付以一笑。
又说了些会儿话。秋夕推门而入,偷偷瞧一眼重澈,对容洛说道:“殿下。盛太医来问脉。”
大约是来问曼陀罗香如何处置。眉眼微动,容洛心里反应过来,看向重澈:“如此你便先回府吧。”
重澈首肯。长身而起。左右来回几句。便出了宫门。
殿门半掩。重澈迈下石阶。当头与盛太医迎上。
盛太医提着药箱。抬眼望见他,恭恭敬敬地垂首,悄声道:“府中之事……还多谢侍郎相助。”
“不必。”重澈站定,上下端量他半分。抬步离去,只余一句在盛太医耳边萦绕。
“太医将事办好,便是回报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君今天去体检。就暂时只有一更。
今天开始会放防盗,然后早九点会替换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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