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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氏用手抹了抹眼角的眼泪,抽出汗巾子擦了擦:“好孩子,霖哥儿真是个好孩子!”
钟氏此刻甚至多么希望,沈江霖是自己真正的孩子。
世人都艳羡她,一个农家女,成了三品诰命,不仅仅相公有出息,两个儿子更是有出息。
可是这样的出息,却是用他们的东奔西走、骨肉分离换来的,在钟氏的心里,她这一辈子,似乎都没有停下来过,一直到此刻,她才觉得人生终于慢了下来,她也可以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过天津卫,进河北,再过山东,最后从徐州上岸,再转马车经徐州府,然后才到了徽州府的辖区歙县外的一个名叫黄宁村的小村落里。
一路上因着有沈江霖相陪,唐公望又想带沈江霖见见世面,看看外头的风土人情,所以每一处都停留了一段时间,真正抵达的时候,已经过了两月有余。
钟氏一看到村口的两棵大枣树,眼里就泛起了泪光,唐公望立在村口,同样也是感慨万分。
他们当年就是从这个村口走出去的,后来除了高中进士后回乡祭祖,就走马上任了,再也没有机会回来看过。
如今再回来,已是出走半生,归来垂垂老矣。
原本在村口跟人闲聊的中年汉子,突然看到一行人带着行李站在了村口,打头的看着就穿着不俗,尤其是站在那位老相公身后的少年公子,真是他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有见过的人物,也不知道他们是要来找谁。
“老相公,你们可是来找人的?”中年汉子走上前来,拱了拱手,好心相问。
一听到这熟悉的乡音,莫说钟氏了,就连唐公望都有想落泪的冲动。
唐公望拭了拭眼角,仔细看了一眼那中年汉子,疑声问道:“你可是宋七斤?”
宋七斤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位一看就很气派的老相公,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而且这还是以前人家叫他的名字,因着他打一生出来就有七斤重,后来干脆他爹就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宋七斤。
只是现在他自己也生了儿子,他儿子叫“大牛“,人家便都唤他“大牛他爹”,已经许久没有人叫他“宋七斤”了。
乡下汉子淳朴,也没多想,直接点头认下:“对,老相公,俺就是宋七斤,您可是找俺的?”
唐公望笑了:“我不找你,我是以前你们屋隔壁的那家姓唐的人家,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宋七斤惊了!
他如何不知道他们家隔壁出了个状元郎的事情!当年他还只是个几岁的孩子,听到村里人说他们村里的唐公望中了状元,以后要当大官了,当年唐公望回乡祭祖的时候,他还跟着村里的小孩跑到村里的祠堂看热闹,可惜人太多了,他也没看清楚到底长啥样,结果这大官居然不声不响地回来了,还记得他的名字!
宋七斤激动地连忙招呼着他们进村,并且还使唤村里的孩子跑去里正家将里正叫来。
他一面走一面憨笑着道:“前两年就看到你们屋子修缮了一番,俺婆娘还说许是你们要来人了,结果后来又没信了,原来是等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唐公望但笑不语,钟氏则是拉着宋七斤开始打听起村里的事情,因着钟氏方言未改,说话又爽利,原本宋七斤还有些拘谨,说着说着马上就敞开了,将如今黄宁村的情况一样样说来。
因着黄宁村出了唐公望一个高官,再加上唐公望当年中了进士后,他自己本无多少田地,就干脆将自己两千亩的免税额度让给了村里,黄宁村赋税不重,再加上出了一个高官,外边村里的人都不敢欺负到他们头上来。
路过村里祠堂时,宋七斤指着祠堂外面的进士牌坊,骄傲道:“俺爹从小就给俺讲,这是咱黄宁村的进士唐老爷的牌坊,庇佑着俺们村中的老老少少哩!”
从宋七斤的话里,沈江霖是真的听出了与有荣焉的骄傲和自豪,同时宋七斤看向唐公望的眼神里,流露出无比真诚的感激。
有时候朴实无华,最是动人。
唐公望乐呵呵地听着,他跟着一起抬头看了看那座进士牌坊,能够回馈乡里,他也感触良多。
尤其是想到三十多年前,他看着这座进士牌坊立起来的场面,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多么雄心壮志,和今天的自己又完全是两个心境了。
等一行人走到了一处用篱笆圈起来的青砖白墙瓦房的时候,沈江霖便知道就是这里了。
唐家人忙着整理行囊,宋七斤在院门口张望了一下:“唐叔,钟婶,有啥要干的事,你们言语一声!”
这次唐公望回乡里,是准备和钟氏过乡间生活的,行李虽多,但是带来的仆人就一房四口人,一个是陪了钟氏多年的老嬷嬷,比钟氏小十来岁,手脚还利索的很,沈江云唤他云嬷嬷,另外三人,一个是云嬷嬷的丈夫,如今帮着赶车挑行李,另外两人是云嬷嬷的儿子儿媳,算是一家人都跟了过来,在乡间落脚了。
云嬷嬷一家本就是徽州人,如今知道可以回家乡,心中是千肯万肯的。
这些事情,钟氏早两年前就计划好了,虽然是农家的院子,但是地方不算小,一处院子里有三间卧房,钟氏和唐公望用一间,沈江霖用一间,另外一间充作他们师徒两人的书房,中间是一个堂屋,堂屋侧面是一个厨房,后罩房处一排四间房,两间给云嬷嬷夫妻和她的儿子儿媳用,另外两间如今用作库房。
篱笆围住的地方大约有个一亩的菜地,如今没人打理,里头杂草丛生,屋子里也都是灰尘,需要彻底地打扫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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