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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榕树进来,才算是真正进了平顺,这儿虽落后,流水桥影,但也彻底远离了喧嚣、繁忙。裴允乐睁着眼,看着这错落交叠的白墙黑瓦,高高地堆起来,阻绝掉热气与光,即便在夏天也是涌动着潮湿与阴凉。
羊肠巷子虽窄,却也能容进这辆小三轮,她们沿着河流驶向南边,越过蹲在石阶上洗衣的女人,任凭流水浸着鞋底。
不知哪里又传来他人的怒声,“不准往里面倒东西,小心挨下游人的骂,你妈怎么教你的,你谁家......”
这声怒骂直冲天际云端,也划进裴允乐的耳膜里,震得她耳朵疼,她翻了个坐姿,顺带给了个白眼,到底是乡下的,讲话声音总是这么大,吵死人。
屁股隐隐传来痛,肩胛骨也被硌得作疼,她弯起指节,往前面敲,催促顺着金属传进陈青棠的耳里。
“我说,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啊,腿都坐麻了。”
陈青棠正专心开着车又冲出一条巷子,她又不能吱声,只能摇摇头。
裴允乐不耐烦得在车上再度翻个身,已经七点了,这时候她应该约着几个狐朋狗友出去吃饭,而不是在这儿被押送犯人一样,还有几个孩子往她这儿看来,甚至还追着车屁股跑。
裴允乐为表友好,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皮笑肉不笑,然后对他们竖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屁股又遭遇几个无情的颠簸,残枝勾着一轮弯月当灯笼,车终于停在一个铁门前。
裴允乐四肢都要被抖软了,从车上颤颤巍巍跳下来,看着陈青棠敲了敲门,发出厚重沉闷的音色,随后直接推开了门,那敲门更像是给里面住的人提个醒。
入眼的是一个小院儿,地上的鹅卵石铺出三条小道,四个角落都放满了花,红的粉的,艳的淡的,通通都夹杂在一起,院子中间有一方小桌,没放任何东西。
裴允乐一转头,不知道撞到什么,头上铃铃作响,抬头一看,是一个风铃,但音贝高,吓得她立马远离这个东西。
陈青棠跟她半步的距离走在前面,裴允乐凑过头上跟前,“那个刘奶奶住哪屋啊,我要不要跟她打个招呼什么的。”
陈青棠勾了她一眼,双手合并放在侧边下颌。
裴允乐扁嘴,不亏是老年人,这么早就睡觉去了。不过这也好,还是别以现在这副样子出现在老人面前,她们大多传统,万一给自己留个坏印象就很麻烦,毕竟现在寄人篱下。
一楼很空旷,正面只放了一个供台,香炉上的香烧掉半根,将过往云烟都埋葬在灰下。这儿没房间,不住人,偶尔放些杂物,也许是这儿挨近河,总透着一股阴凉,大晚上让人忍不住打个冷颤。
裴允乐的房间在二楼尽头,就住在陈青棠旁边。
房间虽不大,但很是整洁,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以外再无其他,她用指腹擦过桌面,指腹很干净,连半点灰色都没沾染上,想来是主人提前打扫过。
[衣柜里还有被子,如果晚上冷,可以拿来盖,都是干净的,别担心。]
陈青棠放下手机,指了指一旁的柜子。
裴允乐倒是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她从小到大热得跟个大火炉一样,就算是冬天,那手也能捂出汗来,裴母总笑着说这大概是老天奶给的礼物。
但是相应的,这老天又给了另一份大礼,总是让裴允乐难以启齿,她有天气综合征,别人都是下雨了关节痛,她倒不是,只要一下雨,哪怕是40度的高温,她也能冷得要裹被子,那股冷意是从体内深处爬出来的,难忍也无解,除非抱着什么暖和软绵的东西,睡一觉之后就好了。
现在她只能祈求这儿少下点雨,要不然......这周围又阴冷,再加上下雨的体寒,估计能活生生折磨死自己。
她一边胡乱想着,一边觉得手臂痒,上手挠了几下,又在上面施加了一个“十”字封印,一条藕臂就留下一片红肿的印子。
“你们一般是几点起床啊?”裴允乐喜欢睡懒觉,所以她准备先问清楚。
半晌,也没等到那个手机屏幕递上来,她纳闷地转过身去,这房间里哪还有那抹烟青色倩影。
裴允乐喃喃自语:“这人,什么时候走的。”
她也顾不上这点小事,从包里掏出充电线蹲着身在房间里找插板。
眼睛扫视着角落,最终一片青蓝色闯进视线里,陈青棠正拿着蚊香站在她身旁。
蹲了有点久,裴允乐腿有点麻,她一个起身没起来,反倒是一屁股往床上坐了上去。
跟在人家身后这么久,裴允乐此刻才真正和她面对面,仔细看清她的眉眼。
昏黄的灯泡吊在天花板上,散出暖黄的光,那光被陈青棠立体的眉眼分割成好几片,晦暗地落在她如玉的皮肤上,她的唇角是微微扬起的,故此,裴允乐有些分不清这人到底是笑还是没笑。
夜间有风徐徐吹来,裴允乐的小腿痒,那是陈青棠的裙角有些不安分,被风提起来就这样大胆地勾在自己的腿上,布料滑腻。
但是陈青棠本人却不知,只是把蚊香递给裴允乐,举手投足之间,只有利落,毫无暧昧与停留。
在这两人当中,只有这风是在擅自多情。
[早上七点奶奶会做好早餐,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来吃,老人家喜欢人多。]
裴允乐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早上七点她可能都还没睡,“我尽量吧,这屋有插头吗,床边没看见。”
陈青棠走到窗户旁,抬手一拉,一个有着焦色的插板就这样被暴露。
[只有这里有]。看着裴允乐神情呆滞,她又在手机上补道:[别担心,它只是有点丑,但很惜命不会自爆的。]
估摸着插板跟床的距离也有小几米,彻底打消躺在床上玩手机的妄念,裴允乐现在恨不得原地爆炸。
见着她躺着床上闭着眼,不打算再张嘴,大概是再没其他的问题,陈青棠放下牙刷和毛巾之后,又带着方才不安分的风,径直走出了房门。
这人一走,房间里好像更冷了一点,裴允乐太累了,往床上一倒,眼皮像是千斤重,沉甸甸的。
在昏暗中,她又猛地睁开眼,爬下床想去给手机充电,看着那不知多少年的插板,她踌躇半天,最终歪着头还是把插头放了上去。
早在大巴上就被榨干的手机终于得了些滋润,之前的消息通知连着弹出来,好几个未接来电,聊天软件都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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