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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的凌厉气息较以往更盛,她不敢抬眸看他,于是将目光挪向窗户的雨。
遮天蔽日的雨幕让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以前在醉花楼的时候,总是能听到很多文人墨客念诗,不过我一句都没有记住。但有一回,记得也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有两名刀客前来饮酒,二人像是要说尽世间事那样,喝了一晚上的酒。
“天亮离别前,其中一个人就对另一个人说:‘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离别的诗句听了很多,只这两句我觉着最好,这么些年一直记到了现在。所以我想把它们刻到玉石上,送给你。”
棠惊雨目光真挚地看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跟他说了这么多的话,讲的却是一个离别的故事,送的也是离别的诗句。
谢庭钰深吸一口气,还是问她:“你知道送这两句诗给我,是什么意思吗?”
她说:“大抵,是有过相逢就很好了的意思吧。”
她说的不全对,诗里其实还暗含着深深的思念。
但他并不想她思念自己。
因为“思念”这个词,是跟“长久别离”成对出现的。
所以她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留在他的身边。
他死死地盯着手上的墨玉玉牌,翻来覆去地摩挲,握紧一下又松开,松开了又重新握紧,思考着是直接捏碎,还是直接扔掉比较好。
棠惊雨见他这样,自然认为他这是在嫌弃自己的见识短浅,她有一点点泄气,颓唐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
“大人,你是不是很不喜欢这块玉?”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是。”他强行扯出一个微笑,“这玉我收下了。”
“毕竟我同你一别后,大约此生不会再相见。就当留个念想罢。”他紧紧盯着她。
“嗯。”她低头笑起来,“我也是这样想的。”
是吗。你居然真是这样想的。棠惊雨,我真想*死你。他阴毒地想。
他试图压下心口翻涌的钝痛,强装平静地问:“去了灵州之后呢?”
棠惊雨倒是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沉吟片刻,才说:“唔……当采茶女或者去茶馆、酒楼里打下手。之后找媒婆说亲,嫁作良人妻,生子养家,平凡且幸福地过完这辈子。”
其实不是。只是灵州山清水秀,距离祁水也近,她去那里,是要当个闲散自在的隐士,进山避世隐居的。
在醉花楼多年,她为了保护自己,时时刻刻都在殚精竭虑,告诫自己要察言观色,随机应变,一天天饭不敢吃饱,觉不敢睡熟,度日如年地熬。
早就厌恶“人”了,根本不想再与这世间的任何一个人产生任何纠葛。
她当自己是草木一样地活,日日在醉花楼打理花石草木。
与人相处,不如与草木为伴。
往后一个人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远山深林里,活着取用于山林,死了又归还给山林,多么美妙的结局。
只是她想这种不符合常理的理想生活愿景,说出来肯定会遭人耻笑,尤其是对面这位才笑话过她见识浅陋的谢大人。
故此她随意扯了一个绝大多数人都会向往的美好生活愿想给他听。
她却不知道这样的话,反而彻底激怒了并没有嘲笑她只是痛恨她绝情的小谢公子。
他的魂魄如灯台燃烧的袅袅热烟游离飘荡,一瞬间良知消散,理智泯灭,君子心碎成渣滓。
谢郎盯着她冷笑,扔下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被我玩了这么多次,还能嫁人?”
震得棠惊雨一脑子嗡嗡乱响。
他们的确夜夜云雨。
哪怕是白日里,他都要以勒帛蒙住她的眼,假装入梦同她欢好。
床笫之外,他总是一副傲视凛然的姿态,就跟那些日子里发生的春事与他一概无关,只是她痴心妄想的春梦一样。
一直以来,他都遮掩得滴水不漏。
突然如此直白地挑衅,将她打个措手不及。
“大人,你在说什么呢?”她心跳如鼓,紧张到手心都濡湿起来,根本不敢与他对视,“我们俩可是清清白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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