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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这个被如珠如玉捧着长大的小少爷,在方才成年、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了那么个不解风情、愚笨如木、整日里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粗鲁剑修。
罗洇春分不清这么多年来,他对江让的感情是何时有所变化的。
他向来是个骄傲的人、不愿低头,更不愿承认自己会喜欢上戏弄他的死对头。
但那么多年来的打打闹闹,从一开始的凶戾狠辣,到如今的犹豫、复杂、徘徊不定,任谁都能看出其中不寻常的变化。
丹峰的人看得出他的心思、旁观的师兄弟看得他的心思,就连他的藤编、他的海棠化身都能看得出他的心思,偏只有那人看不出来。
罗家大少爷对此实在束手无策。
于是,这些日子,他便听信了占星之术,不仅花费了大额的极品灵石去占卜自己与青年的未来,甚至还斥巨资购买了许多诸如改变风水的晶石配饰、耳铛、臂钏、腰环。
如今,罗大少爷单是出门,身上的配饰物品便足足有几斤重。
珠光宝气、令人怀疑他是否是棵年幼孩子们向往喜爱的许愿树。
时隔数日,罗洇春终于不再一味地待在洞府中借口闭关躲避真心了。
或许占星的说辞当真给他勇气,总之,青年想,如果江让那家伙实在愚笨、踏不出那一步,那由他挑明一切也不是不行。
毕竟占卜的星图卦象显示他们二人是正缘、是日后该相处一生的道侣,如今,总要有一个人先踏出那一步。
于是,罗大少爷起身,于华丽的、由金灵玉打造的衣橱挑挑拣拣好半晌,才换了一身张扬的胭脂色碎玉锦袍。
他手上轻挥,半空中便出现了一道等身高的水镜。
水波荡漾开来,映照出一张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狐狸面,罗洇春细细凑近看了半晌,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浅色疤痕或是瑕疵,青年浓密卷曲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好半晌才抿唇,从储物小柜中取出一小盒精致的香粉,手法轻轻地扫于面中。
粉尘随着映照进窗口的阳光慢慢舞动,像是细细漂亮的雪花。
待到雪下尽之时,一张美玉无瑕的美人面便出现在水镜中。
罗洇春挂好繁重美丽的配饰,戴上臂膀上的孔雀蓝臂钏,左右细照,半晌才终于满意地出了洞府,往云泽山的方向而去。
*
“阿妙,快些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青年兴奋的声线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渴求夸赞的意味。
他手中抱着一只圆滚滚的,只有两只手掌大的紫荆兽,浅紫色的绒毛看上去便软乎乎的,紫荆兽额头顶着一根漂亮的独角,它们生来眼睛便很大,尤其是幼崽,如此一看,显得愈发可爱无辜了。
江让身后的少年们叽叽喳喳的,探身去看阁楼院落的大门,像是一群快活的小鸟。
好半晌,一位身着白衣、通身似雪的单薄男人从中缓行而出。
所有人都静了一瞬间,嫉妒的、打量的、怪异的神情全部集中到了男人身上。
祝妙机显然十分不适应这些目光,他下意识的朝青年走近几步,轻轻地接过紫荆兽,小声道谢后靠在对方肩后几分。
江让是个粗神经,又或者说,他太过专注,当男人出来的时候,他的眼中,便只余下了他高山白雪的爱人。
是以,他看不见那些师兄弟怪异闪烁的眼神,以及对白发男人表露出的几分不善、恐惧和厌憎。
托无垢阁的福,灾祸之体及其真实的模样,早已为众人所知。
晨间寒气缭绕,加上祝妙机方才挂上困命锁,身体尚且虚弱。
于是,青年手中微动,一条玉色的披风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江让抖开斗篷,唇边含着尽显情意的笑容,为男人系好了衣带。
几乎是方才系好,青年手还未曾收回,便听一道暴烈的鞭声凌空而来。
江让瞬间头皮一炸,玄剑出鞘,与那染了焰火的藤编撞出一道金属质地的声响。
他还未曾来得及多看,气势汹汹的第二鞭、第三鞭应声而来。
周围近乎无人敢靠近。
江让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他口中念诀,玄剑猛地缠住所有的藤鞭,锋锐的刀口切割了几条藤条。
巨力之余,青年反客为主,猛地将对方的藤鞭一手夺入手中。
一直到此时,江让才能看清眼前之人。
张扬的红衣锦袍、苍白的狐狸面、水波粼粼的黑眸,无不美丽、无不可怜,不是罗洇春又是谁?
青年忍不住烦躁的意味,捏着藤辫的手变得更重了几分。
他面无表情地问道:“罗洇春,你今日又来发什么疯?”
罗洇春张了张唇,一双眼红肿的不像话,涟涟的泪水更是止也止不住地细细流淌。
他抖着手,葱白的指尖近乎憎恨地指着一旁的白发男人,红衣青年努力睁大眼,他哑声嘶喊道:“江让,他是谁?!”
江让是真烦了,他扯了扯紧绷的练功服的袖口,冷声不耐道:“他是我的心上人,这关你什么事?”
罗洇春一瞬间只觉通身被一道惊雷劈中,滋滋的电流流阴郁地淌在他的血液中,疼得他痛不欲生。
红衣青年嗬嗬地喘了两口气,好半晌才半抬起头,那张漂亮的狐狸脸像是将要异化成某种软体的、蜷缩在一起的肉虫褶皱。
罗洇春嘶哑着嗓音,哭腔怎么掩也掩盖不住。
他难堪地说:“江让,你这混账,你都将我看光了,我们、我们都那样了,你如今竟还要同别人花前月下,我、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这段话几乎令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一起,包括面容憔冷的祝妙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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