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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玹的作风举止未免太过古板循礼了些。她还以为能撩的他主动亲吻她呢。—丹阳郡的内乱平定过后,联合周边数郡共同讨伐叛军,以往企图伺机策反吞并周围各郡的叛军,见状悻悻离去,退回江东。没过多久,局势便渐渐稳定下来。容娡起先对要跟随谢玹北上洛阳这件事并无太多实感。因这一切本就是她算计而来,她对此早有所料。然而当谢玹知会了她北上的确切时日,并且容娡意识到这日子就在没几天后时,她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反常焦灼起来。容娡自出生起便长在江南水乡,未曾去过北地,期盼向往之余,又有些害怕不能适应洛阳水土的畏惧。于是,在谢玹闲暇时,她便忧心忡忡地去找他询问:“谢玹,洛阳是不是很冷啊。”谢玹执笔的手一顿。他搁下笔,不动声色地瞥她一眼。这个问题,几个时辰前,她曾提到过两次。略一沉吟,谢玹温声回答她:“是要冷一些。”容娡便皱起一张小脸,忧虑道:“是了,你同我说起过。那到了洛阳,岂不是要穿许多冬衣?我备下的似乎不太够……”“我命人去裁量。”谢玹言出必行,容娡听罢,便高兴一些,犹如春日里的色彩绚丽的鲜活蝴蝶一般翩翩飞舞,跟着侍者去挑选各式布匹。但她很快又生出新的烦恼和担忧。她的忧患,多是那些曾让他觉得不足上心的琐碎小事。如今谢玹却不厌其烦的一一回复。他渐渐意识到——仿佛只要与她有关,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小事,竟也让他觉得不算是在虚度时间。这未免有些违背他一向所受的规诫。但好像……也并不算太差。—丹阳城中事定,然而云榕寺中尚有些琐事未了,动身北上前,他们须得上山一趟。离城前,杜都尉求容娡去见杜简一面。容娡同杜简并无多少交情,之前为数不多的几次往来,说白了,她不过只是将他当作用以拓展人脉的后路,如若杜简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只能算是他的一厢情愿。更何况,杜夫人险些设计害她性命,她就算不前去,也很是合理,让人丝毫挑不出错处。但容娡看到杜都尉鬓边仿佛一夜间冒出的白发,想到自己至今下落不明的父亲,有些酸涩,动了恻隐之心,还是去同杜简见了一面。如今城中流言蜚语漫天,杜简显然也听到了什么,同她再会面时,头颅低垂着,从前鲜活的少年郎,如今因长辈犯下的错事而无法直起脊背,垂头丧气,死气沉沉。见他这副样子,容娡大抵明白杜都尉为何要她来了。但她并无给杜夫人脱罪、进而令杜简心中稍微宽慰的意思。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在某些事上,杜夫人的确可怜,连带着杜简的身世也有些可怜起来。容娡一直明白这个道理。可如今这世道,哪里不是想拼命活下去的可怜人?杜都尉并未因他母亲的过错而对他生出罅隙,仍视他如己出,杜简的命数,相较于连保全自身都困难的人,已经好上千百倍了。默默地陪他在连廊间走了一会儿,容娡看向少年清癯的面庞,想了想,斟酌道:“错不在你,你不必愧疚自责。”杜简的眼中浮出泪,被他用力抹去。“对不住。”容娡略显无奈的看着他,又走了一段路,估算着时辰:“我要离开了,日后珍重。”杜简深深看她一眼,眼圈泛红:“珍重。”经过这么一遭,容娡的心情有些沉重复杂,回到谢玹的马车上后,倚着车壁,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谢玹本来正在端坐着翻书,仪态像是一只直立的白鹤一般赏心悦目。听见她的叹息,他顿了顿,放下书卷,瞥她一眼,似是漫不经心的问:“他同你说什么了?”容娡闻言,眨眨眼,看向他雪净从容的脸,若有所思。谢玹性子清冷淡漠,并不是个爱窥探别人私事的人,甚至与己无关的事可以说是一视同仁的毫无兴趣,一向漠然置之。容娡以为他听到叹息声后会问她,“怎么了”,或者“为何不高兴”,诸如此类的话。未曾料想到,他竟问到了杜简,话语中隐有探究之意。这一句问的太不符合谢玹的为人了。太反常了。几乎没怎么想,容娡便想出了缘由。“你醋啦?”她笑盈盈的朝他贴近,虽然用的是疑问的语气,但眼神却颇为笃定。谢玹垂着眼帘,浓长的睫羽遮下来,投落一层阴影,使得他眸色沉暗幽寒。——这回不大似冷冰冰的神像,倒像个俊美无俦的妖邪了。他没否认容娡的话,神情微冷。容娡还没见过他这番模样呢,便笑着抱住他的胳膊,眉眼弯弯,用甜软的嗓音随口哄道:“谢玹哥哥,我是你的。”谢玹长睫轻眨,带起眸中一点幽冷暗色翻涌。“我知道。”揶揄此行回云榕寺,容娡只知谢玹是有事须得处理。然而具体是因什么事由,谢玹未曾主动提及,她便也没多过问。无外乎是些与朝政有关的事,容娡对此并无兴趣。她知道如若她开口问,如今的谢玹应当会同她讲。但如今母亲还在寺院中,就算谢玹没有回寺的意思,她也是要回去一趟的。这种事并不值得容娡放在心上纠结。眼下令她更为在意的是——“杜简并未同我说什么。”容娡抱着谢玹的胳膊,依偎着他,亲昵地将娇美的小脸贴在他的肩头处摩挲,弄出一点窸窣的声响。谢玹并未应声,但也没抚开没骨头似的黏着他的她。容娡悄悄觑着他的脸色,见他垂着眼帘,虽面无表情,乍看上去冷淡无情绪,似是对她口中所说并不上心。但她犹记得方才他的那句发问,因而怎么看谢玹,都觉得他的神情不大对劲,眉眼间攒聚着的冷意像是能挤出冰碴来。怎么看,都分明像是醋了。他说,他知道。知道她是他的。容娡看着他清俊的眉眼,心里不免浮出一点得意来。连谢玹这般无情无欲、清冷自持的人,都避免不了因她而争风吃醋。旁人若是如此,她只会习以为常,并不会有多少感慨。可如今拈酸吃醋的人是谪仙般的谢玹——这对她乃是至高无上的肯定,她如何能不惬心快意。然转念一想,谢玹的心思一向难以揆度,她也有些拿不准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了。容娡虽善于亦真亦假的哄骗人,但她并不喜欢将问题含混不清的略去。更何况,好不容易才逮得个谢玹对她的心意露出端倪的机遇,她岂能就此作罢,非得哄着他,激出他的占有欲,让他觉得她非他莫属才好。定了定心神,她看着他雪净挺隽的侧脸,试探着道:“杜简郁郁寡欢,许是沉溺在母亲去世的悲痛中,并未同我多言,只是因从前事同我表达歉意。”谢玹未置一词,容娡观他神情,悄悄往他身上拱了拱,花朵似的裙裾堆聚在他霜白的衣衫之上。她眉眼间浮上一丝惆怅,闷闷地小声道:“我方才叹气,是因想到如今时局动荡,哀鸿遍野,若我未曾遇上谢玹哥哥,兴许早就流亡而死,成了乱坟中的一具无名野尸了。”她这话倒是在由衷的感慨,流露出几分真情。若不是遇见谢玹……她如今会怎样,容娡根本无法深想。谢玹目光微动,偏头看向她娇妍的面庞,顿了顿,许诺一般,郑重而又笃定道:“你是我的,我会护你安然无恙。”说这话时,他微微蹙眉,嗓音薄寒如冷刃,似是不甚赞同她的假设。自他身上朝四周漫开冷肃的威仪,他的眉宇间更是隐有清傲睥睨之色。然而他的神情依旧称得上是冷淡,丝毫没有妄自尊大之意,只是在淡然地陈诉既定的事实。他这样的人。生来便是处尊居显的上位者,是超然物外漠然俯瞰人世疾苦的神明。容娡闻声抬眼,望见他净澈瞳仁中属于她的倒影。——高居神坛上的他,此时正注视着她。他的话没由来的让人信服。容娡的心房缓缓充斥溢满一种奇异纷复的情绪,令她沉甸甸的感到心安。她愉悦地笑了笑,试探着钻到他怀中。谢玹的手臂顺势搭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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