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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比划一下?”黑衣的林怀素停下练剑,转头看向白衣剑修。
白衣剑修微微一笑,温声答道:“好。”随即拔出了一把软剑。两人错身而立,剑光交错,杀气弥漫,整个小院瞬间被剑气震得微微颤动。
宋清和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脑海中涌起无数猜测——这就是林怀素和怀真?那怀章呢?他迈开步子,往院子更深处走去。
果然,他在一张木桌旁,看到了一个少年正低头聚精会神地画符。少年衣着朴素,神色专注,手中的符笔在符纸上流转,灵光微微闪动。宋清和走到他面前,试探着挥了挥手,见对方毫无反应,心下稍安。
宋清和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他抬脚就朝着那少年踹去,脚尖刚刚碰对方的身体,忽然间,一股奇异的力量将他猛地扯起。他骤然失重,身体再次漂浮在半空,周围的光影重新翻涌起来,将他包裹其中。
宋清和漂浮在半空中,心脏猛地一跳,好像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林述彝……林述彝……”陶仲文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让宋清和一阵胆寒。他在空中缓缓转了一圈,忽然觉得一道白衣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他下意识地追了上去,伸手触碰那画面,身体又一次失控。眼前的光影骤然碎裂,他再次坠落。
这次落地,是在一座繁华的城市之中。宋清和环顾四周,周围人潮涌动,花团锦簇的街景与熙熙攘攘的人群让他一时有些恍惚。他皱着眉,目光在周围搜索,试图找到那个熟悉的白衣身影。
“江临!江临!”宋清和急切地喊着。他的目光忽然被一道白色的布片吸引,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个方向扑去。然而,他扑了个空,那个穿白衣的人是秘境的一部分。
宋清和失望至极,就在此时,他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宋清和猛地回头,正对上一张苍白而虚弱的脸。
“江临!”宋清和一把抱住他,声音里带着急切与惊喜,“你怎么样了?你受伤了?”
江临摇了摇头,声音低哑:“不太好……”他的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气息微弱得几乎不可察,而宋清和胸口的神魂印记也在隐隐灼痛,仿佛在回应江临的状态。
宋清和握紧了江临的手,语气急促:“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江临轻轻点头:“怎么走?”
“找怀章!”宋清和几乎是脱口而出,“碰到他,我们就能出去!”
宋清和环顾四周,试图从这拥挤的人潮中找到怀章的身影。然而,周围的人群密密麻麻,摩肩接踵,仿佛无穷无尽。他紧紧拉着江临的手,随着人流向前走去。
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到了一个寺庙。寺庙的周围香火缭绕,人群熙熙攘攘,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向前。
宋清和抬头看了看寺庙高耸的殿顶,心中一紧。他的直觉告诉他,答案就在前方。他目光一转,落在寺庙门上,只见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逍遥园”。
就在这时,周围的人群忽然自发地分开了一条通道,像海洋被人生生分成了两半。一位身着赭色僧袍的僧人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步履沉稳,面容平和,身影却仿佛自带某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仪。
“这是谁?”宋清和皱眉,低声问江临,“他们是来看这和尚的吗?他们三个道士来看和尚做什么?”
江临盯着那僧人看了片刻,目光微微一凝:“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鸠摩罗什大师。”
“鸠摩罗什?”宋清和一愣,但随即摆摆手,他对这个那个大师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怀章在哪里。宋清和目光扫过周围,却只能看到无数模糊的身影,重重叠叠地挤在一起,根本无从寻找。
那僧人已缓步登上高台,微微合十,轻声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声音低沉浑厚,仿若狮吼,竟让喧闹的寺庙瞬间安静下来。原本嘈杂的气氛被一股诡异的宁静取代,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高台上。
宋清和察觉到这不同寻常的氛围,心头微动。他转头看了一眼那高台上的僧人,随后又回过头,对江临说道:“我们去那个台上找他们。”
江临略一迟疑,点了点头。宋清和拉着他的手,缓缓穿过人群,向高台靠近。然而,这次的感觉却与之前截然不同——每次穿过一个人的身体,宋清和便感到一阵钝痛,像是有无形的力量在排斥他。那种痛感不深,却阴魂不散,逐渐蚕食着他的耐性。江临的脸色也变得越发苍白,额角隐隐渗出冷汗。
宋清和咬了咬牙,强撑着继续向前。与此同时,台上的僧人已经开始讲经。他的声音洪亮而清晰,蕴含着某种平静却不可忽视的力量:
“今日讲《佛說妙色王因緣經》。佛曰: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宋清和边走边听,身体虽难受,但耳边的声音却清晰入耳。他忍不住皱起眉,心中对这经文的内容生出几分好奇。那僧人继续说道:“所谓‘由爱故生忧’,乃是说执着与贪恋便会生出忧愁。人爱其子,便忧心子饥、子寒、子不顺;人爱其夫其妻,便惧怕分离、变心。‘由爱故生怖’,亦是此理。爱财者忧财散,爱人者惧人离。”
那声音平静而缓慢,却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让宋清和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江临。他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心中一动,轻声说道:“这和尚还挺有意思的。”
江临低低笑了一声,随即点头,语气中隐隐透着一丝敬意:“鸠摩罗什大士乃大乘中观派大师,在河西一带声名显赫,余威至今。”
宋清和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而是继续拉着江临往高台方向走去。台上的僧人仍在娓娓道来:“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这句是说只要能看破爱执,超越对人对物的依赖,便可心无挂碍,远离一切恐惧。比如……”
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打断了僧人的话:“照你这么说,只有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之人,才能看破爱执了?”
宋清和心头一震,猛地朝那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在人群的另一端,两个男子和一个少年并肩而立,赫然正是他一直在寻找的林怀素、怀真和怀章。
开口提问的,正是林怀章本人。他眉目带笑,语气中却透着一丝挑衅,目光直直锁定高台上的僧人。周围哗然一片,有人低声指责他冒犯大师,但林怀章完全不在意,只是定定看着台上的鸠摩罗什。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双手合十,神情平和如常。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有力:“善哉,施主所问,正是世人心中大惑。佛言:‘爱为忧怖之因’,并非教人无父无母、无妻无子,而是教人放下爱执与贪恋,方能脱离苦海。”
他轻轻抬眼,目光如镜,扫过林怀章,继续说道:“世间的爱,虽为善因,亦为苦源。贪、嗔、痴、爱,皆为轮回之根,因爱而执,因执而苦。正因施主心中有所不舍,便难得解脱。”
林怀章闻言,冷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大师此言,看似高妙。可若没有父母、妻子、兄弟手足,我又要那解脱做什么?”
鸠摩罗什依旧神色不动,微微颔首,语气温和如水:“施主所言,乃是未见大乘之真意。父母妻子、兄弟手足,皆是因缘聚合,缘生则会,缘尽则散。若施主执着于此,欲求其永恒不变,便是痴念。世间无常如朝露,执爱不舍,终将苦不堪言。”
林怀章的笑容僵住,冲着鸠摩罗什喊道:“你这臭和尚咒我!”
林怀素看他一眼,林怀章这才含恨闭上了嘴。
鸠摩罗什宽厚一笑,转向林怀素与宋怀真道:“施主,你二人皆为修道者,想必早已知晓,修行者若为情所累,便难以得见真如。唯有放下执念,方能见性成道。”
宋怀真微微一笑,也双手合十行了礼,说道:“多谢大师点拨。”
宋清和看着林怀章三人,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正从他们的身上逸散开来,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寒意,仿佛某种命运的锁链正在悄然收紧。
“江临……”宋清和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他下意识地握紧江临的手,指尖微微发颤,“我……我好像知道了……”
“知道什么?”江临转头看他,虚弱的声音几乎要被周围的喧嚣吞没。
宋清和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撕扯感席卷而来,他和江临的身体被骤然抛向空中,再次回到了那片光影中。
“这是林怀章的记忆。”宋清和猛地想起了什么,目光死死锁住江临,“我们不能留在这!他要夺舍你!”
“我知道。可是怎么出去?”江临苦笑一声,他面色苍白,皮肤近乎透明,看上去一阵风都能让他笑容。周围的光影打在江临的脸上,江临定定看着他。他笑了声:“我怕是不行了。”这让宋清和心脏一阵抽痛。宋清和此生未有过这种体验,他一手拉着江临,一手捂着胸口,眼神茫然,在心中想道:“难道这便是爱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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