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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果然知道的。
宋铮眼神复杂,蹲下身与她视线齐平,“赵姑娘既然得知招魂之术为假,为何屈尊配合在下演戏?”
“招魂之术为假,怜子之心为真。”赵天亭眼泪簌簌滚落,嘴角却浮起一抹微笑,“怜儿夭折后,我虽心中难过,却也无可奈何,只强迫自己将心思全部放在整理家业上。就好像我愈不在乎,那件事情便没有发生过。我是崔家持家有道、毫无纰漏的女主人,是崔贺爱怜、敬重的妻子,是老太太老太爷心中不喜,面上却必须亲和以对的儿媳。”
可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又怎能忘记?被冷落过的心哪怕之后再飞速跃动,也变不回最初的赤诚。
赵天亭一如既往将崔家打理得很好,从内宅管理到人情往来,从不需要崔贺烦恼费心。但同时,她笑盈盈地拒绝了丈夫的亲近,从一生一世的诺言变成了主动帮助这个男人物色妾室。
他也从来照接不误。
若不是那杯来路不明的暖情酒,她这辈子都不会与他再有肌肤相亲。
一夜痛苦之后是更加汹涌的痛苦,原本以为不会再经历的怀胎十月再次上演,却比第一次更加折磨难捱。
鬼门关内再走一遭,醒来又是空空如也的内室。
不同的是,这次的摇篮前不再无人问津,尽管是更加娇贵虚弱的体质,可这次的孩子却被全家人围绕起来,细细呵护。
“因为他是男孩。”赵天亭跪坐在地,似哭似笑,“很可笑是不是?我是容器吗?是为他们家延续传承的容器吗?”
宋铮握着她的手,此时简单地回复“是”或“不是”都毫无用处,只能沉默着放任一位困兽发泄怨气。
“所以我恨他!”赵天亭咬牙切齿,又忽而无力瘫软在地,“可是我凭什么恨他?他也是我的骨肉,我的孩子,身为母亲却去恨一个孩子,这太残忍了”
“他为什么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是一个母亲?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她的双手颤抖,眼神渐渐散失焦距,“我该怎么做谁来救救我?”
那种绝望又无力的哀嚎再次响起,宋铮闭眼无力地抱住她。
她又犯病了。
方才那个眉目温和,心思灵巧的姑娘消失不见,留在原地的又是一位绝望的夫人,一位疯狂的母亲。
赵天亭以为自己疯了,可宋铮知道不是的。她不是医学生,可从短短几个时辰的接触来看,赵天亭有很大可能性是得了产后抑郁。
不只是激素的影响。身体的痛苦和心理的疲惫本就能轻易摧毁一个人,更何况是一位刚刚历经生死却无人问津的产妇。
赵天亭已经非常坚强,在这种糟糕的状态下还能强打精神与她周转斡旋这么半天,可这种情绪的起伏不是靠意志力便能轻易克服的。
雕花木门被猛地推开,来人看到坐在地下相拥的两人整个人都是一震。
“钱大夫!去请钱大夫!”
不知道钱大夫熬的是什么材质的汤药,味道酸臭到令人作呕。宋铮站在一遍皱眉看着赵地斧灌药,女子的闪躲与崩溃实在令人心中不忍。
汤药最终还是进入赵天亭口中。
赵地斧关上房门,在院中与宋铮并肩而立。
“宋小姐,请问家姐方才说到何处?”
“赵姑娘诞下一位男孩,男孩受尽呵护。发病前大概是在这里。”宋铮揉揉额角,突然感觉异常疲惫,“赵首领,我知你们姐弟二人的意思,可在下一无所长,仅凭皮影戏,在无外力干涉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动摇泰宁县令的根基!”
赵地斧冷笑一声:“皮影之术,世所罕见。若是加以利用,颠覆你做什么——!”
宋铮收回自己的脚,张口欲骂,又无力叹气,“赵首领,这话可不能乱说。”
赵地斧不动声色晃了晃自己闷痛的脚趾,冷哼道:“我不会说话,等阿姐醒了再让小锤带你来见她。”
赵天亭游说人心的能力却是强大,宋铮初出茅庐,在这样软硬兼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攻势下,真的很难坚定自己的想法。
若不是她突然崩溃
宋铮摇摇头,苦笑一声,转移话题道:“赵兄,我伙计呢?”
“在牢房。”赵地斧看上去犹带怒火,“他竟敢和外面的人里应外合算计老子,若不是阿姐说暂时别动她,老子早把他剐了!”
宋铮耳朵一动,“赵姑娘说的?”
赵地斧斜她一眼,像是对自己的口无遮拦很有自知之明般,再也不肯多说半个字。
在被小锤送回客房的路上,宋铮闭目深思。
尽管与赵天亭相处不久,可她并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相反,去除恋脑后,这位姑娘外表看似柔弱,每一个决定每一步计策都像是胸有成竹。
所以她的计划到底是什么?自己和阿玖在这个计划中到底扮演着一种什么样的角色?
没等宋铮思考太久,第二日一早,赵天亭便自行来到她房间上门答疑解惑。
“官匪勾结?你们疯了?!”
罪该万死
宋铮面带震惊看着桌子对面的女子,满脸不可置信。
赵天亭无奈一笑,眼神温和又包容,“宋小姐,你要知道,真金白银的诱惑是任何人都无法抵挡的。天家是,官员是,山匪们也是。”
简直荒谬!
宋铮猛地站起身,右手将桌子拍得砰砰作响:“可那些普通人又做错了什么?!租地、赋税、罚款再加上山匪抢劫?层层盘剥!这些血汗钱你们怎能用得如此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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