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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筝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感到伤悲,可听到苏子渊泛着冷意的话,她心中顿时被一种巨大的酸涩包围,似是为了享受把自己剥的鲜血淋漓的快感,她忽然笑了,笑得大声、笑得绝望,活像一个疯妇。
她说:“我还有话想说。”
“什么?”苏子渊皱眉。
鸣筝上前一步,一边笑着一边流泪:“监察督自幼聪慧非常,当早早看出我对你怀有二心,你心思明澈,日日提醒我不过是你手下一个奴儿,不可僭越。我一眼都看不透你,你却将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从方才便一直在想,其余年迈的侍卫尚可留在京都监度过余生,而我为牛马这么多年,虽不算劳苦功高,但比起其他人也差不了多少,你如此执意赶我走,难道是因为见我一眼都无法忍受么?”
她眼中凄切,压抑十分:“你当真厌恶我至此?”
苏子渊面上却还是带着笑,他轻轻道:“没错,自把你接回府上那一刻起我便厌恶你,你心思阴沉,为了自己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你动的这些念想令我惶恐,只有将你早早送出去了才得以安心。”
鸣筝觉得胸口痛的几乎喘不过气,面上却还是笑着,她走上前,紧紧抱住了苏子渊。
苏子渊没动,不推脱也不回应,任由她双手缠在他的腰间。
她把脸埋在苏子渊胸口,道:“你既这么厌恶我,那便再让我多做一些让你厌恶的事情。”
屋子里的檀香静静烧着,鸣筝在袅袅烟雾中回想起那个雨天,苏子渊轻轻吻那个女子的情景。
她艰难地铭记,笨拙地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唇覆上了苏子渊的。
苏子渊眼睛睁着,在她努力亲吻着他的时候,道:“阿筝,够了。”
够了。
鸣筝像没听见似的,更加用力地吻他。
苏子渊终于再也忍受不能,伸出双手狠狠推开了她。
鸣筝被一下推倒坐在地上,她舔舔嘴唇,语气竟带着愉悦:“公子多厌恶些,便能记我再久一些。”
离开京都监时,管家塞了整整一马车金银给她,说让她出去后好好休息,做个寻常人家。
鸣筝笑着谢过,只拿了一个钱袋便离开了。
离开前,她去苍夷山看了看,那里景色常青,她抚摸着十几岁时曾刻下文字的土地,用手再次在地上写下了‘苍夷’二字。
然天常有不测风云,在她准备离开苍夷山时,被她之前折断手腕的侍卫侮辱了。
佛说,种下什么样的因,便会结下什么样的果,这是她种的因,随之而来的便是她无法抗拒的恶果。
她没有发出半分声音,任由着男人动作,只有那些已经不知谓何的泪水落入她刻下的两个字中,宣告着她所受的屈辱。
男人离开时,鸣筝脸上无任何神色,诅咒的话也被她说的毫无波澜,她盯着男人:“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男人却笑得开怀:“你这幅模样,如何让我不得好死?”
男人离去许久,鸣筝才似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艰难地穿好了衣服。
她站在苍夷山上,遥望着京都监。许是疯了痴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似乎看到那个穿着鸦青色长袍的少年,一如初见,他缓缓伸手,是解救她于水火之中的温暖模样。
鸣筝看着幻影,轻轻笑了。她这一生活的浑浑噩噩,却在即将死去时,回光返照似的头脑清明了一瞬。
她想,自己如此执着,或许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依恋。
她太渴望阳光,却不想用力过头,反而在追求这缕光时把自己扯入了深渊。
她终于看透,却为时已晚。
瞳孔慢慢涣散,在最后的时间里,她回望一生,发觉自己不过活了短短二十年,可这二十年,却像历经了许多人生,年幼时,她认为只要逃出九州同一切便都好了,可不曾想,人间繁杂,即便逃出了九州同,一切依旧好不起来,于是年纪稍长时,她又在想,如若当时留在九州同,或许能免去许多伤悲。
人啊,总是会寄希望于不可能的事情,世人如此她亦如此,她卑贱地活着,轻贱地死去,她心中依旧不甘,可再也无力改变。
她用力抓着身边的泥土,永远、永远地死在了苍夷山上。
鬼婴
夜幕深沉,乌云蔽月,苍夷山中隐隐传来几声兽吼,尖锐凄厉,似哀嚎,也似哭泣。
身后卷起一阵凉风,洛无律的衣袖被掀起,她盯着面前的鬼魂,问:“你为了报复,便杀人夺胎?”
鸣筝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波澜。
“杀人夺胎?”她皱眉,继而摇了摇头,“我成鬼后,除去吓死那个侍卫,并未再杀过人。”
洛无律眉毛挑了挑。
鬼魂弥留在凡世,必然是因为有执念,恶念也好,善念也罢,总归有个由头。刚刚听完鸣筝一番追忆,她以为鸣筝是对侮辱她的侍卫恨意未消才化作厉鬼。可如今看来,她想错了,而且错的很彻底。
鸣筝并非带着对侍卫的恨意才留在这凡世,也并非她要找的厉鬼。
因若是如此,早在杀死侍卫之时,她就应该身死魂消。
鸣筝看着洛无律神情,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苦笑一声,道:“我想,我还留着这凡世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我想再看看苏子渊。”
“啊?”姜策玉率先用一个语气词点评,他简直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是,你有病吧!你到底在留念苏子渊什么?”他啧嘴,翻了个白眼,似乎觉得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一秒都让自己浑身不痛快,转移话题问道,“你方才说不是你作恶,可招魂幡除了把你引过来也没引到其他的鬼,你说,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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