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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茶盏被猛地掷下,柳桉木与青花瓷碰撞出刺耳的声响。
“我早知你不会轻易倒戈,可你以为,今夜入了这戏楼,你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聂缙恶狠狠地盯着贺聿钦。
他的另一手长久不显于桌面,此刻手臂微微摆动,似乎贴着桌底在摸索何物。
虽隔着一层薄雾,兰昀蓁却敏锐瞧见他的动作,当下心底一惊:“他有枪!”
聂缙的手迅疾从桌底暗盒中抽出一把毛瑟手枪,抬臂枪口对准贺聿钦的头,厉声喊道:“我现在便取你的命!”
一刹那,心似逼至嗓子眼,伴着厢外大小锣鼓咙咚击响,似铁骑铮铮,京胡、唢呐声急而嘹,繁音促节,紧密飞上二楼。
聂缙的手指搭于扳机,方要扣下,便被贺聿钦开枪,以子弹擦过腕骨。
若比枪法,聂缙怎会比得过贺聿钦?
吃痛一声惨叫在包厢内与急遽的锣鼓声中彻响,紧接着,便见聂缙手腕一颤,枪自掌心滑落,重重摔落于柳桉木桌上。
兰昀蓁见状,眼疾脚快地将那柄枪踢开。
“你没事吧?”她担忧望向贺聿钦。
贺聿钦摇头,盯着跌倒在地,捂腕痛得龇牙咧嘴的聂缙。
他怎会料想不到后者心思?从应邀的那刻起,他便设好了周全之策。连一直按捺不动,所备的枪都是消音的。
厢里的一幕方落,只余粗重的喘气。包厢之外,戏却已唱至高潮。
腔,是西皮快板,声声紧密,戏音刚劲。
只听闻,台上那专诸道:“鱼儿内暗藏剑一口,剑刺王僚一命休!”
台下宾客满堂喝彩,拊掌雷动,一席淹过一席,吞去聂缙气竭声嘶的疾呼。
“舅舅是想寻人相救?”
兰昀蓁将原先聂缙所持的那把枪放入自己的珍珠提包中,转而卷起包厢内的一扇纱帘。
“眼下,能救你之人,不在戏楼;至于,旁的不相干的宾客,都沉醉于你今夜特请名伶来唱的这出戏中”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聂缙眼盯着她的动作,瞧不真切帘后所遮掩之物,胸口却渐渐闷痛起来。
他强忍着,又惧怕贺聿钦直握于手中的那支枪,一手按住官帽椅凳,苦苦支撑。
“你该谢聂锦枝脾气虽坏,却不曾同你一般,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兰昀蓁将幽青的帘布捆上,浮跃的光影之下,是一排冶艳靡丽的芍药花。
花开硕大,色泽姣红,若有千瓣错叠,弥散出馧馞奇香。
这些,都是她事先让青锁备下的。
“我支开了她一家三口,也算是对聂家大房最后的仁慈。”
聂缙嗅见香气,心底顿生不妙,寻香望去,果瞧见那排葵口鱼形的钧窑花盆中,芍药锦簇竞艳地绽放着。
兰昀蓁搬了一盆芍药,搁在包厢内黄花梨榫卯翘头条案上,瞥见他惊诧的目光,淡淡解释:“这芍药,名曰红羽冠,香泽逼人,花粉丰裕,置于屋中品赏,最是悦目舒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宝子啊,看盗文就算了t^t,还不给点个收藏t^t,心碎碎t^t
第89章淬砺劈春日(3)
“只可惜,平日府中顾忌你有喘疾,从不曾将这般活色生香的花摆于你常坐之处。”
那张翘头条案被挪得离聂缙更近。
“今夜有此时机,大舅终可一饱眼福。”
“你……”聂缙后的背渐渗冷汗,反复喘息着,本欲站起的身子再度佝偻下来,倒在地上。
“来人!来人……不孝女……你胆敢谋害尊长?”他颤抖着手,摸索衣衫上的口袋,却蓦地忆起,药被自己搁在挂于衣帽架的外衣中。
“‘不孝女’这三字,你还不配对我说。”
聂缙于气急之中艰难喘气,费力睁目,挪动着身躯,见一双绿缎镶银边高跟鞋缓缓停在他脸前。
鞋上那抹墨绿携着一股凌冽。
一如兰昀蓁的语气:“我本就并非聂家人,谈何孝顺?”
话音方落,紧跟其后,便是聂缙的惨叫。
崭新的高跟鞋将他手背死死踩于地面,碾压着,无丝毫挣脱的可能,亦阻断他伸手拿药的动作。
“不知你可还记得,十九年前,被你和你父亲构陷下狱的云肇寅?”
兰昀蓁站着,垂眸睨他,声音是那般杳远,却又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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