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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丽丽的手指在键盘上滞住了。显示屏的蓝光映在她布满血丝的眼里,像深夜海面上的磷火。报关单扫描件上,“农机轴承”四个字在photoshop的色阶调整下,逐渐显露出被涂改前的笔迹——那抹收笔时的勾挑,和三个月前砂石料质检报告上的伪造签名如出一辙。
她摸向抽屉深处的薄荷糖罐,却触到个冰凉的金属物。那是秦风送的镇纸,刻着“守正”二字。窗外的蝉鸣突然尖锐起来,恍惚间变成李强在党委会上阴阳怪气的冷笑:“丛主任最近查账很勤快嘛。”
走廊传来脚步声时,她迅速合上笔记本。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地面划出牢笼般的阴影。
王二狗蹲在码头集装箱的阴影里,后腰别的磁铁硌得生疼。咸腥的江风裹着柴油味灌进领口,他想起出门前媳妇的嘟囔:“非要挣这二百块外快?”
“天洪物流”的工牌在胸前摇晃,像块烧红的烙铁。当那批贴着“农机配件”封条的货箱出现时,他学着其他搬运工的模样啐了口唾沫,掌心在裤腿上蹭了又蹭。
钻头比想象中沉。王二狗假装踉跄,磁铁贴上货箱的瞬间,金属冷意穿透工装裤刺入皮肉。编号刚拓到第三位,背后突然响起皮鞋碾碎煤渣的声响。
“新来的?”穿黑夹克的男人吐掉烟头,火星在夜色里划出猩红的弧线。
王二狗的后颈瞬间绷紧。牧羊犬黑子从货堆后窜出,犬齿叼住他裤脚猛拽。当液压钳的破风声擦过耳际时,他纵身跃入江中,冰凉的江水吞没惊呼。
秦风抓起1987年版《昭陵志》,泛黄纸页记载的震塌阈值数据在颤抖:"振动加速度峰值不得超过0.17g......"他的钢笔在地图上戳出黑洞,"这些点正好是唐代斗拱结构的应力薄弱点!"
赵天洪的茶杯在王占峰办公桌上炸开时,普洱染黑了《文物保护法》。"你这是破坏招商引资!"他的金利来领带歪成绞索形状,"外商投诉影响青河营商环境!"
王占峰推开溅满茶渍的文件,法律条文在射灯下如青铜铭文:"......禁止在文物保护范围内进行爆破作业。"他身后的昭陵微缩模型突然亮起红光,七个爆破坐标像渗血的伤口。
当摔门声震落墙上的廉政标语时,秘书小孙从盆栽后取出录音笔。磁带转动的沙沙声里,王占峰用红笔圈出"Jurgen矿业"——这个名称在三年前的矿难调查报告里同样血迹斑斑。
废弃化肥厂的地下室弥漫着氨水味。李强用乙炔喷枪灼烧硬盘,塑料熔化的毒烟在天花板结成蛛网。瑞士军刀撬开地板夹层时,泛黄的英文合同页脚残留着暗红色指印——那是三年前矿难死者最后的印记。
门被撞开的刹那,王德福裹着江风的腥气闯进来,怀里紧抱的族谱滴着水:“民国二十三年,洋人要在北坡开矿,夜里地龙翻身......”老人指甲抠着泛黄的纸页,“你爷爷带着乡亲,用竹编箩筐运石填井。”
秦风望向墙上悬挂的《羊镇地热勘探图》,1986年的蓝色标记与王德福指的位置重叠。他突然抓起车钥匙,族谱里滑出张黑白照片——年轻的祖父站在塌陷的矿坑前,手中竹筐的纹路与码头监控里王二狗用的浮球一模一样。
秋雨燕站在熔炉前,火光在她眼底跳动。价值百万的进口钻头在坩埚里渐渐泛红,像条垂死的赤蛇。技术员欲言又止的表情让她想起父亲的话:“断腕要快,见骨才能生肌。”
“温度够了。”她将祖父留下的铜鱼模具浸入冷却液,青烟腾起的瞬间,钻头内部结构在热成像仪上显形。那些诡异的空心网格,让她想起昭陵地宫墙上的爆破孔。
秦风冲进来时,正撞见她用铁钳夹出核心部件。暗红色的金属件躺在白绸布上,宛如刚从血肉里剜出的弹片。“这是......”
“比我们想的更糟。”秋雨燕用镊子挑起细如发丝的金属线,“还记得永徽三年的石碑吗?当年有人在地宫水脉动手脚,现在他们换了更锋利的刀。”
赵天洪的茶室飘着沉香,博古架上的钧瓷却缺了个角。马卫国摩挲着翡翠扳指,茶水在杯口晃出危险的弧度:“省台记者明天就到,标题是《官僚主义阻碍外资》。”
“不够痛。”赵天洪用杯盖拨弄浮叶,“要让王占峰在常委会上投鼠忌器。”他拉开抽屉,取出个牛皮纸袋。泛黄的举报信上是秦风父亲的笔迹,1986年那份地热报告的水渍晕开了某个签名。
马卫国的扳指磕在杯沿,发出清越的响。他突然想起秦风办公室那方刻着“守正”的镇纸,镇纸下的扶贫名单里,有他乡下表侄的名字。
夜审室的灯泡忽明忽暗。王二狗裹着警用大衣发抖,手背的擦伤已经结痂。当警察出示钻头照片时,他突然抓住桌沿:“那个铁家伙......我在李镇长家仓库见过!”
走廊尽头的监控室里,丛
;丽丽正用棉签蘸取钻头缝隙的粉末。显微镜下,金属碎屑闪着诡异的蓝光,让她想起三年前父亲肝癌去世时,医院走廊的放射警示标志。
秦风推门进来时,带进一阵裹着桂花香的风。他手里攥着王德福连夜整理的族谱复印件,民国二十三年的矿难记录旁,画着个竹编箩筐的图样——正是祖父当年阻止矿井塌方的工具。
晨雾中的码头飘着细雨。王占峰的皮鞋踩过潮湿的煤渣,身后跟着省纪委的调查组。当“天洪物流”的封条被撕下时,赵天洪的司机突然掏出瑞士军刀,刀锋却在半空转向自己。
“北纬31.6°......”疯癫般的呢喃从司机嘴角溢出,“他们答应送我儿子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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