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粲娘好容易站稳,赶忙将自己挣出来,顾不上认脸,回身先一迭声地致歉,“对不住,我没瞧见您......”又道谢,“亏了您搀我一把。”
来人倒客气,没怪罪,反道:“是我不好,吓着你了。”
极悦耳的声音,清醇柔顺,像春雨里缠绵的松涛,陈年窖藏的桂花酿。这把嗓子,该配如何一张脸?粲娘揣了分好奇,仰脸向上一觑。
是个生面孔,约摸二十出头,五官鲜亮匀亭,尤其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格外出挑,正含着点探究的意味望住她,韵味深长,纤浓的眼睫扇动,似有云海奔涌。
粲娘眼里的男人不多,不免要拿二公子来比较。大约因着年长几岁,眼前的人气质更圆融沉静,也有威严,但更多是和煦,叫人不觉忘了分寸。
粲娘略略失神,不错儿眼珠地瞧了一霎,牢牢将他的脸印入眼底,视线方才挪下来,停在肩头的纹样上。
除了国公爷,粲娘再没见过官场上的大人物,却也知道那耀武扬威的龙纹了不得,顿时唬得一个激灵,彻底歇了观赏的心。连连向后挫步子,躬下腰去,口上不知该如何称呼,索性沉默,只管奴颜婢膝,一味将姿态做足。
“你适才在瞧什么?”贵人没计较,抬手让起身,一面往漏窗边凑了凑,循着她先前的目光打量。粲娘有些窘,愈发低垂脑袋,不经意地,显出一截纤洁柔宛的后颈。
那贵人忽然轻笑了声,“怕什么?不过白问你句话。我不吃人。”
粲娘听话听音,估摸贵人是起了闲聊的雅兴。她会意,扬脖儿的功夫,已经卸了奴婢的枷锁,冲他展了个笑颜。
“您生得面善,自然不吃人,是我没见过世面,惹您笑话了。”
这么位美人,适才抻着袅袅一捻细腰凭窗凝睇,连后相都耐人寻味,与笑话千里挨不着边。那贵人没接茬,眼神温然,下巴颏往复廊那头递了递。
“你在瞧二公子吧,二公子近来忙什么呢?”
粲娘霎了霎眼,“主子们的行踪,底下人不敢打听。大约就是读读书,会会友。”
“你不是二公子院里人?”
“我......我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闹不清他的意图,不好吐露主人家的事,粲娘只得扯出老夫人的幌子。反正一个老太太的动向,应当没什么可探听的。
那贵人笑意愈深,又把眼朝抱厦底下眺望,粲娘见他不言声,也跟着往那头看。谁料一看之下慌了神,二公子许是要上园子里瞧风景,正携秦家小姐往廊上来呢!
顿时惶急,粲娘顾不上陪那贵人扯闲篇了,直往西比了比手,“您来寻国公爷么?那儿便是国公爷的书斋,我领您过去。”
“噢,那倒不必。”贵人抱起双臂,好整以暇的模样,“我才从国公爷那儿出来。”
粲娘有些急了,“那您这是要上哪儿去呢?我替您看路。”
偏她越急,贵人似乎愈发得趣,“咱们的话还没说完,我哪儿也不去。你叫什么名字?”
粲娘哪还有心思周旋,眼梢一瞥,见二公子同那秦家小姐便要踏入廊下,一咬牙心一横,索性撂开手跑吧!反正是客,身份再尊贵,也仅今日这一面的机缘,一跑没影儿,总不能再揪她出来掰扯......
于是念头不及转完,捉裙便跑,谁知那贵人更快她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做了什么亏心事,怕叫你们二公子瞧见?有我在,我替你求情。”
她没做亏心事,只是下意识不愿在那一双人跟前露脸。电光火石的功夫,粲娘来不及细究,只顾绕开了他往另一侧跑。可这人就和株劲松似的,根深叶茂的定力,细弱清风尽由他驾驭,衣袖一摆,又将粲娘拦下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再跑也晚了,粲娘只得垂头退至一边,暗恼这人多事。更恼自己蠢,叫那副皮囊迷了眼。
其实尊贵人都一个样,全凭心情叫自己尽兴,任他什么好看又和善的人物,都学不会体谅。
脚步声渐近,粲娘心无旁骛地盯着青砖地,恨不能融进那粉墙里去。余光里,二公子的身影闯进来,停在半丈远处,青衫磊落,一如往常。
“晋王殿下怎么在这里?”
二公子平静的声调,撞得粲娘眼前直冒金星。还真是位亲王!她暗自咋舌。裙摆下的鞋尖成了碍眼的罪证,不禁悄摸伸手牵裙,借由衣袖遮掩,不动声色将鞋面盖住。
“本王才见过国公爷,正要去寻你呢。”晋王呵呵一笑,“定瑜,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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