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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聿有些讶异,似是没有想到她忽然有此一问,面上还是毫无所动,只答道:“普通人。”
纪小棠跺脚道:“骗人!普通人怎么会有青冥华池。你肯定不是普通的江湖人!”
沈白聿大为头痛,纵然他智计百出,遇上纪小棠这样不按常理,轻重全然不顾的大小姐也全然无用。闪过个念头,他暗自想笑,表面上却还是一切如常,只微笑道:“我是什么人嘛……你可以去问温惜花。”
纪小棠诧道:“去问温惜花?!”她自己低声把沈白聿的话嘀咕了两句,俏脸就慢慢的红了。再见沈白聿满脸笑意,认真地点头,纪大小姐的脸简直不是红,而是在烧了——最要命的是,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要脸红。
若是温惜花在旁边,已看出他乃是故意兑住纪小棠,定会不怕穿梆放声大笑起来。思绪所及,沈白聿心中一凛,推开半掩的房门,见天气半晴半阴,道:“走吧,再拖拖拉拉,怕是雨就下来了。”
*******
沈白聿自然不会带着纪小棠这小麻烦精去锦绣阁,他二人先到的乃是那城西地道所在的住家。外面站了个衙役,年纪不大,却也显得龙精虎猛,说话条理分明,显见关晟治下定阳能有今日太平,确有几分能人所不能。那衙役想是已被交待过,才听沈白聿通报完姓名,就坦然带他们进去。
房子在街面背后,旁边又是高高的城墙,是以显得阴湿了许多,一旁有棵大槐树,翠枝新发。一进房内才觉屋内被树荫所蔽,晦暗如暮。那姓严的年轻捕掏出个火折子点燃油灯,两人四下看看,这屋子不大,只得里外灶房三间。外间摆了个八仙桌就将要把屋子占满,灶房里有个空药炉药罐,沈白聿拿起闻了闻。进到里间,一榻一妆台一柜,还有个烧黑了的盆子,里面糊糊不知何物,屋子看来却空空落落的。
沈白聿皱起眉,拉开妆台柜子,发现果然空无一物,问道:“这里的东西呢?”
严捕快道:“没东西,我们找到的时候,只有那烧黑了盆子,关捕头猜是烧的衣物药渣。”
沈白聿悠然笑道:“果真滴水不漏。”
纪小棠凑近柜子顶想看还有什么东西没,反而打了个喷嚏,道:“呸,这上面好多灰。”
严捕快上前掀开床上的被子,只见床板上挂了锁链封条,他掏出钥匙打开锁链,稀里哗啦一阵响。又用力掀起床板,沈白聿和纪小棠都走近了看,只见下面有个一尺见方的黑洞,幽幽冒出寒气。纪小棠毕竟是女孩子,最怕这些看起来又黑又脏的地方,沈白聿沉声道:“小棠,把油灯拿过来。”
接过油灯,沈白聿照了照,发觉洞底不深,目力所及大约只有丈许。掏出块散碎银子丢下去,很快便听见响声,沈白聿又问道:“另外一头出口可是堵住了。”
见严捕快点头,他情知以现时轻功不济的自己,绝无法独自从下面上来,沉思片刻,沈白聿道:“严捕快,帮我把这锁链放下去,一会儿我下去之后若是动它,还劳烦你把我拉上来。”
竟想不到他是不会轻功的,严捕快眼中露出诧异之色,却也没有追问。纪小棠已吞吞吐吐地道:“我……我也陪你……一起去……”
沈白聿怎会不知她心中是一百个的不情愿,摇头道:“我只是下去看看就回来,你在这里少待片刻。”
纪小棠想想两头都封住了,里面人是不会有,最多是些草蛇老鼠……这么一转念,她心里更是发毛,赶紧连连点头。
沈白聿便带了火折子拉着锁链下去,果然只得丈把深,很快就踩到底。若是有轻身功夫的,一跃而下绝不是问题。他踩到泥地,就松开手中的锁链,向上道:“好了。”纪小棠凑头进来,大叫道:“你要小心!”
她声音清脆,这地道又不大,大吼之下直震得耳根发麻。沈白聿苦笑着点起火折,示意地上下点了点,就转身朝洞内走去。这地道挖的草率,前几日又多雨,是以处处滴水。沈白聿皱眉,小心避开,他又生的高,需得弯身才能不撞到上壁。
走了几步,觉出是坡势向下,再走了会儿,算着到了城墙处,果然坡势开始向上。最后前面忽然出现一块斜倚的大石,该就是被堵住的出口了。沈白聿心中估了下,他脚程中等,这一趟也只得盏茶功夫,若是全力跑动,只需一半时间。这头无风,火折摇摇欲灭,沈白聿走回时速度更慢,他很仔细地查看两边的墙壁和脚下松软的泥地。地上无数脚印凌乱,墙壁两边也似有被蹭下来的痕迹,这样走到那地道口,沈白聿又停住再用火折打量了洞口四壁,上面纪小棠已忍不住银铃般笑着叫严捕快拉他上来。
上来后,沈白聿拍拍身上的泥土水迹,纪小棠已好奇地连珠炮般追问道:“有没有蛇?有没有老鼠?下面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丫头追问的重点竟全不是地方,沈白聿摇头,道:“没有。”
纪小棠咦了声,才奇道:“什么都没有!”
沈白聿却看起来很轻松,甚至有些开心,淡淡笑道:“什么都没有。”
长叹口气,纪大小姐没精打采地怨道:“什么都没找到嘛,温惜花肯定在潭州打听到好多事,要是输给他,太没面子了。”
也懒得问什么时候竟比起输赢来了,沈白聿向严捕快道:“可否领我去这户的邻家?”
邻家也是差不多格局,只是比那冷冷清清的房子要满当多了,沈白聿几人也不好进去,就站在门口问话。这家在的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儿,才十五六年纪,不敢看人似的老低着头,又偷偷飞眼去瞅这位俊秀的年轻公子。
她心不在焉,说话也就颠三倒四,弄了半天才明白:旁边这屋子旧主乃是个老鳏夫,女儿嫁去外乡,三年前死了之后房子因为潮湿阴暗,硬没卖掉。那对男女乃是二月初五住进来的,说是来定阳做小买卖,女的体弱多病,时常闻见药味。男的早出晚归,就是不爱说话,也不知是究竟做的什么买卖。
沈白聿忽然道:“你怎知那对夫妇是买了这房子的。”
女孩儿脸色绯红,声音细细地道:“他们拿了房契,又有房门钥匙。”纪小棠看得咬牙,就像自己刚刚得了个大哥,便有人想抢似的,干脆往沈白聿身边大刺刺地一靠。
沈白聿皱眉,也没说什么,又问道:“没有旧主领来吗?”
女孩儿眼中已容不下旁人,哪里看得见纪小棠的动作,连连点头道:“没有的。”
沈白聿哦了声,又道:“他们说哪里话?”
女孩儿想了好久,才道:“女的说的是官话,好听得很;男的我就不知道了,他也说官话,但是总带着点儿北方音。”
沈白聿续道:“他们还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女孩儿努力地想,终于摇头,道:“几天也难得跟他们一面,就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也瞧不出来。”
沈白聿道:“半夜里也没有什么古怪?”
女孩儿依旧摇头,道:“什么也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弟弟得了风寒,夜里老咳,晚晚都睡不好。倒是来了这户人家后,反而全家睡得踏实了,有天我爹爹还误了工时给掌柜的说了呢!”
又问了会儿,沈白聿便示意严捕快可以,和纪小棠离开了。纪小棠回头时,还见那女孩儿依旧站在门口痴痴地看。她心里做了鬼脸,想到自己可以天天跟在从前的大侠身边,大是快意,脚步也轻飘飘,就连蹦带跳起来。沈白聿也不知她又转到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更不会惹麻烦打听,只自顾自想事情。
纪小棠忽然拍手道:“我晓得了!”
沈白聿道:“你又晓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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