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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靖举家搬至客栈小住,苏起闻知此事,热情地邀请林靖贺梅和双立三人来他的庄子小住,甚至还欲出钱帮林靖修葺屋舍。
贺梅见林靖虽然家境清寒,但还是婉言相拒了苏起的帮助,便知他果然如梅似鹤,性情高洁孤僻,教人难以接近。
她思来想去,认为自己如今勉强算是林家的一份子,林靖总不会拒绝她,便向林靖提出卖些小吃糊口的想法。
谁知也被林靖给否决了,贺梅实在是不好意思一直这样吃用林靖的,她有手有脚,做饭才花多少力气?
迫于无奈,她只好悄悄出客栈寻了间当铺,将头顶一直随身带着的那根和田玉簪子以一百两银子的价格当掉。
越朝竟然已经有了银票,古代的衣服没有口袋,贺梅便入乡随俗将薄薄的那张纸揣进怀里回了客栈。
日白天青若钧瓷,丝丝细雨润如酥。寒烟氤氲笼罩着江南水乡,青瓦白墙的小巷深远又悠长,饱经沧桑的青石板路有碧绿的苔藓悄悄生长。
各色的油纸伞飘然而过,人群往来憧憧,江南的姑娘笑从双颊而生,打闹着和她擦肩而过,说起今朝斗草赢。叶底黄莺啼叫几声便不知去向,小贩叫卖杏花的声音婉转绕梁。
贺梅从未想过,几百年前的宛市会这样漂亮,像是一副画家泼墨所就的写意画卷,一时间竟无端生出少年时期才会有的那种意动。
而这样的悸动在她回到客栈后,更是被林靖冲上高峰。
春雨潺潺,乍暖还寒时候。料峭寒风吹透贺梅新裁的白袷衣,她却丝毫不觉冷,一颗心被眼前所见所闻激得砰砰乱跳,浑身炽热。
林靖一身月白色长衫,神情专注地坐在客栈中的凉亭里奏琴。檐下有风铃间或被风吹得空灵作响,他修长好看的手指在琴弦上抹挑勾剔,琴声和着雨声直冲灵台,让人闻之神魂俱静。
人俊,手美,曲妙,俨然一场视觉听觉的双重盛宴。林靖就像是天上被贬谪下来的仙人一样出尘脱俗,让人挪不开眼睛。
贺梅顿时觉得林靖弹的哪里是琴弦,分明是在撩拨她的芳心,她静静伫立听完一曲,已是痴了。
林靖抚琴是在与自己、与天地对话,有五不弹。一为急风骤雨不弹、二为尘世不弹、三为对俗子不弹、四为不坐不弹、五为不衣冠不弹。
如今客居旅社,所幸居客不多,院中一从修竹生得不错。
等贺梅回来的半晌林靖突然起了兴致,便携青霄琴来此亭内临雨抒发胸中之意。他一曲终了,从全身心投入的状态脱离出来,一眼便看到游廊拐角处站着,神游天外的贺梅。
多日以来贺梅举止豪放粗俗,林靖自然很少在她面前弹琴。他认为弹琴是件极为私密的事情,喜欢无人听闻孤芳自赏,琴格高低自在己心。
贺梅一个厨娘,在他看来庸俗鄙陋,如今却似乎听懂了他的琴音。
林靖有些不可置信,却又蓦地想起伯牙和钟子期的故事。他不由暗暗忖道,贺梅,会是懂得他的那个知音吗?
琴音停下不多时,贺梅便回了神。虽然意犹未尽,可还是正事要紧,她献宝一样,从怀中取出那张银票递给林靖。
竟是这种阿堵之物。
林靖长睫微敛,叫人看不出眼睛里的想法。
他顿时息了先一刻时的无端猜测,那可能只是他的错觉罢了。
林靖:“贺梅姑娘这是何意?”
贺梅:“这些银子拿去修整屋舍够吗?”
林靖不答反问贺梅哪来的钱,苏起救济林靖邀他家去,林靖都概不接受,贺梅哪敢言明自己是当掉了自己簪子,突兀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见林靖拒不接受,贺梅丢下一句话,便直接拿着那张银票给修房的工匠为他们造房子用。
贺梅不说,林靖自己会看。他往日只是不想为那些琐事挂心,表面上整日看起来超然物外,实则心思缜密如尘,对周遭之事洞若观火。
她除了那块“手鸡”的铁块外,唯有那支簪子值些银两。林靖一猜便知,心中颇感无奈。
多日相处,林靖深知贺梅不好意思在他家中游手好闲,整日不是为他做这个就是做那个,是个劳碌的性子,根本闲不住。本性难移实乃人之常情,他轻笑一声,决定下次贺梅再说要做生意便随她去。
月出鸟栖尽,清竹影横斜。
贺梅再次回来已是戌时,她发现往日这个时间基本上已经入眠的林靖竟然还在白日的亭中独坐,看来是在等她回来,顿时生出一种浪完回家的心虚感。
贺梅摸摸鼻子,走到林靖身边定睛一看,霎时愣住了,那支她当掉的簪子怎么会在林靖手里,他不是穷得快要揭不开锅了,哪里来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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