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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凶什么,又不是我叫她来的,是琪琪跟她玩得好嘛。”罗薇立刻委屈起来。但姜丽丽知道她也只委屈一会儿就会好,就好像张朗生气也会好。他们总归是一个团体。
姜丽丽没说什么,只是回到座位去看书。高中的作业永远是做不完的,只要你想,永远有事做。旁边的女孩子显然也知道班里流传的“八卦”,神色同情地看着她。
回去宿舍,同情的人更多了。说张朗有女朋友,很漂亮,来看他,是校花。还有说张朗女朋友要转校过来的。
差班就是无聊的人多。
姜丽丽心中不知道滋味,表面自然是一点不显,甚至笑眯眯站在旁边听八卦。但女生们也不笨,也都知道她和张朗的事,这时候就跟你没带来橡皮是一样的,态度再平静,也骗不过她们。
宿舍的卫生间在转角处,外面是早上洗漱的水池,姜丽丽撑不住去洗手间,转身都能感觉到背后怜悯的目光。她打开卫生间的水龙头,接了一捧水擦擦脸,只觉得脸上滚烫,几乎要把水都烤热了。
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伤心,只觉得愤怒。像孩子被咬死的母豹跟随鬣狗群,恨不得一口口把它们全吞下去。
她只想报复。
姜丽丽从洗手间出来后,没再参与那些谈话,她只发了一条q.q空间的状态。
唐佳看了一定很开心,因为她发的是“你说你四点来,我三点就会开始期待。但原来你两点去看了你的玫瑰。”
高中生读课外书的时间不多,所以格外流行一些名气大又浅显的书。今年尤其流行小王子,班里有一半的女生把自己比作狐狸,另一半自认为玫瑰。签名用的都是里面的句子。
但十分钟后,姜丽丽这条状态下,有头像非常帅气的男生在下面回道:怎么不接电话?
没两分钟,姜丽丽就接了个电话。
三十分钟后,整个班都知道了,姜丽丽跟她上个学校的那个校草男同学在一起了,原来他们一直暧昧了半年,直到今天姜丽丽发了条伤感的状态,双方才戳破这层窗户纸,为了庆祝,那个男生给她从外面订了蛋糕和花,让她和寝室的人一起吃。
回教室的人把这消息带回了教室,女寝室几个宿舍都过来分蛋糕吃,那是一个双层的奶油蛋糕,上面装饰着精美的裱花和水果,其实也仍然还是高中生的零花钱承受范围内,但因为是“男友”送的,就特别浪漫和值得传颂。
晚自习的时候,女生三五成群回到教室,都在传颂这浪漫故事。关于姜丽丽的男友有多帅,关于那束花里每朵花的花语是什么,写的卡片有多浪漫。
而姜丽丽姗姗来迟。
没有人再起哄她和张朗,她还是带了一块蛋糕回来,递给了张朗。
“谢谢你白天请我喝奶茶。”她说:“还你一块蛋糕。”
张朗的脸色并不好看,现在轮到他周围的体育生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了。他也只能接过去。
“恭喜你。”他说。
“不客气。”姜丽丽只是微微笑:“要不是你和罗薇,还没有后面的事呢。改天带上你女朋友一起打球啊,他也是学体育的。”
体育生起哄起来,张朗黑着脸没说什么。
张朗和罗薇这次似乎真的决裂了。据说罗薇大哭了一场,张朗没有理她,他们一起吃饭的人也都分成了两拨,迟迟没有愈合到一起。
冬天来了,张朗有了新女友,不是之前那个,是十一班的一个转学生,也是艺术生,生得纤细漂亮,会弹钢琴。元旦晚会表演过一个节目,他们在两节晚自习的间隙之间约会,躲避学校的教导主任和巡查的老师。
一月下了一场大雪,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姜丽丽又掉了几十名,已经在中游的边缘徘徊了。班主任是个清瘦的女老师,教的是数学,一直很喜欢姜丽丽。她也听到了姜丽丽恋爱的风言风语,特地把她叫过去,苦口婆心说了半天,一中在南方,老师的办公室用小煤球炉子取暖,燃烧不充分,闻着有种危险的味道。姜丽丽在她桌子旁边站了许久,看见批改后的卷子叠在一起,知道每一个分数都决定一个人的年怎么过,有种走进舞台背后的感觉。
她走出老师办公室,明天放假,已经陆续有人离校。放假前夕学校总是人心惶惶,大雪的日子空气也有种冷冽感,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戴毛线手套,走到桂花树下,看见张朗穿了一件红色的加拿大鹅,下面是牛仔裤和球鞋,他的头发总黑得过分,搭着他的五官,有种意外的英俊。
他也看见了姜丽丽,说:“嗨”。
姜丽丽扫了一眼他的手,他笑起来,把烟藏到大腿外侧去了。
他们也曾坐在运动会的桌子后面,低声说过一些只有彼此听得见的话。姜丽丽问他:“为什么你总喜欢躲在树后面吸烟?”他也认真回答:“是在上个学校学会的,无聊就吸。”他还问:“你讨厌吸烟?”姜丽丽点头。
“你爸也吸烟?”张朗问。
姜丽丽见过他的父母,父亲是个体面的商人,母亲很骄矜,很漂亮,张朗的相貌遗传了她,除了头发像爸爸。登记的时候,她妈妈把笔盖掉在地上,他爸爸立刻弯下腰去捡,而不是嫌弃地瞪她一眼。看见食堂的饭菜那样差,他妈妈心疼得一直摩挲他的后背。是姜丽丽那些谎言中的家庭该有的样子。
“我爸不吸烟。”姜丽丽跟他说。
但我爸爸打人。她在心里说。
班主任黄老师担心她早恋,其实她不想和张朗早恋。她和张朗甚至隐隐有种竞争的意识,像一部电影中的画面,是交缠在一起的两条蛇。互相一定要压过对方一头,一直竞争个不停。妈妈知道她看了这个,把她骂了一顿。后来她才知道那不是竞争。
或者说,异性之间的吸引,有时候也跟竞争无异。
此时一切都过去了。张朗那个让她羡慕的家庭,她不会再认识了。他那简单的脑子里的简单世界,也没有她的位置了。但至少她保住了她自己仅有的东西,用她最熟悉的也是唯一的武器。
随着姜丽丽进入青春期,她身上的特质也渐渐清晰,她更像是某种食肉动物,擅长正面搏杀。但她不知道,即使是动物的世界里,也仍有处心积虑报复的事。像巨蜥咬了人之后尾随几十里,只为了等你感染而死。
那时候姜丽丽还不知道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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