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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山其实是个挺适合休息的地方。
单间病房,服务人员充足,装修清新,景色优美,在北京,有这么好的空气质量确实不太容易,伙食也很好,只是节奏太缓慢,也许是药物的作用,总让人觉得自己有点慢吞吞的,人也很沉重,像是变成了某种温驯的动物,跟随着护理人员的指挥去领餐。
姜黎黎甚至胖了十斤,因此不如之前美貌,看起来也温和许多。
她向来是很好的病人,得到医生和护工的一致好评。相比那些千奇百怪的病友,她其实很好相处,她进来的原因是癔症,母亲早逝,是由亲生父亲允许的,但也有传言,说出钱供她住这的,是另外一位富太太,她曾经和那位富太太的儿子走到订婚的地步,因此被送了进来。
这么轻的病症送进来,背后多半有故事。而富山最不缺的就是故事。
她甚至是个体面的病人,从来不拉着医生没完没了地讲故事,她总是异常安静,有时候甚至很聪明。但病人是不能太聪明的,太聪明就会成为重点关注对象,医生总是喜欢更迟钝和温和的病人,最好不要有太多自己的想法,省得闯祸。
至于觉得自己不是病人这种事,更是不能碰的红线。
好在姜黎黎从来没说过这种话,她现在叫姜丽丽了,像修炼不成功的妖怪被打回原型,她现在的处境确实也很像白蛇,只是没有一个儿子会中了状元来救她。
而如果一个确诊的精神病人,住在精神病院里,又没有外界的人来记挂她,准备接她出去的话,那等于是一辈子的囚禁了。就算支付不起富山的费用了,也只有流落到更差的精神病院的下场。
而姜丽丽只有一位探病的人,是她的朋友,叫姚雪。
她异常美丽,几乎到了明星的程度。也十分神气,活力十足,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曾经对富山的接待人员放下狠话:“我朋友是被人陷害关到这的,我迟早有一天要救她出来的,你们最好对她好一点。别让我发现你们搞鬼,我一定饶不了你们。”
富山见过的跋扈人士也多了,不以为忤,仍然态度和善赔笑,放姜丽丽出来接受她一个小时的探视。但一个小时后,把姜丽丽带走时也是极度坚决,不允许一点拖延。
姚雪放话放得狠,其实心里很忐忑。她几乎每周都来探望,为此在北京和上海两地跑,用她自己的话说:“万一他们给你吃的药把你吃傻了怎么办?现在可只有我管你了。”
她甚至建议两人设立一个暗号,好在接待人员的“监视”下传递信息,甚至想偷偷给一个通讯工具给蒋丽丽夹带进去,当然被制止了,甚至差点因此失去探视权。
有次姜丽丽吓到了她,是在她失约了一周的探视之后。那天刚好又下大雨,她来得匆匆,大衣上还带着水珠,刚坐下来,姜丽丽就说:“对不起。”
姚雪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竭力镇定,问道:“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我偷了你的东西。”姜丽丽道。
姚雪那时候已经手都开始发抖了,她就知道,这里一定会给药给姜丽丽吃的,正常人进了精神病院,也会被药喂傻的,盛文珺那个老妖婆!
“偷了我什么?”姚雪顺着她的话往下聊:“我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拿,有什么必要偷。”
“但如果是你不知道自己拥有的东西被我偷走了呢?”姜丽丽问她。
“如果我不知道自己拥有,算什么被偷走呢?”姚雪毫不在意地道,看到姜丽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立刻明白过来。
“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真被他们喂药喂傻了。”她立刻掐了姜丽丽一下,姜丽丽吃痛地叫,她立刻掀起姜丽丽的衣服看:“他们是不是打你了,这里为什么是青的?”
“青的不是你掐的吗?”姜丽丽道。
姚雪这才放下心来,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开玩笑了,别云里雾里的,搞点实际的,来,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我这次给你做了好多,你交给护工,让他们每天给你吃。”
她做了白斩鸡,和伍诚一场纠缠,别的没什么,好菜倒是学了几道。但再怎么都比姜丽丽好了,陈曜给她的,是一个精神病人的身份。
“陈曜那个狗男人,真不是东西,纯孬种!”姚雪想到这里,更是火冒三丈:”你那个死鬼爹也不是人,就把你送在这里,自己拿了钱去逍遥快活。对了,我联系你弟弟了,看他愿不愿意签字救你出来。”
“直系亲属才行,我爸排在他前面。”姜黎黎倒很冷静。
“不行就越狱好了,我在泰国买了房。”姚雪道:“总不能追捕你到泰国吧。”
姜黎黎敏锐地从她的玩笑中察觉到了她的处境:“你不在上海待了吗?”
“上海什么鬼地方,伤心地,我不去了。现在大家都往泰国跑,房子物价都便宜。”姚雪对实际的问题倒是很敏锐:“放心吧,我混得好着呢。姐姐是大美女,有的是人追。养你一个没问题。好了,下次再来看你。”
她和姜黎黎道别,里面穿的薄薄毛线衫,凹凸有致身形,她向来气血足,从毛线衫下透出热量来,抱着温暖得很。
“答应我,坚持住。”她抱着姜丽丽,在她耳边劝她:“活下去,像动物一样活下去。”
是她当初对姚雪说的话。
姜黎黎说“好。”
可惜病房里看不了动物世界,富山有些护工很好,有些就很变态,周一和周三都很好,周二就是个干瘦的阿姨,和盛文珺女士有几分相似,姜丽丽看得好好的电视,也要过来调开。周四有些粗心大意,周五和周六都不太好相处。
她骗了姚雪,她手臂上的青不是姚雪掐的,是周五打的。当时她正在自己做数独,也许周五是看不惯精神病人做这么复杂的游戏,过来把她拖起来,凶道:“还不起来,我换床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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