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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她不知怎地一阵心热。
东大街,长兴商行。
长兴经营南北货及各式舶来品,光是在泉州便有一家总号及三家分号,而在福州、厦门、澎湖、魍港等地也都设立分号及办事处。
每日里,进进出出总号的人络绎不绝,光是招待客人的茶叶每日都得用上五斤,若值海运船班频繁之时,用上十斤茶也是要的。
商行是座二进宅子,前堂是招待客人的地方,前堂跟后堂之间还有一方院子,种满绿竹,隔绝了前堂的人声鼎沸。
梅意嗣的书斋位于后堂边间最僻静的地方,这也是他处理各项商行事务的地方。
书斋后方还有个小房间,各式生活用品皆备,货务船务繁忙时,他也经常在这儿住下。
书斋内,刘掌柜跟永昌正在与他核实帐目,商讨此次宁和号走水后的财损及应当赔予客户的款项。
宁和号是长兴商行一等一的商船,但幸运的是此次走水因抢救得快,虽是底舱起火,但幸而未严重伤及船壳,经协记造船的李老板检视完毕,已确定可以修复。
至于不能及时送抵的货物,在与客户进行商讨后也已谈好赔偿金额,这些客户都是与长兴长期往来的,因此在索赔上也是点到即止,并未趁火打劫。
“刘掌柜,”梅意嗣指示着,“这些说定的赔偿金,你尽快着人送去各家,记得再加上几分礼以表诚意。”
“是的,爷。”刘掌柜点头答应着。
“永昌,”他转而看着永昌,“那些抢救回来的货物,你都已经归库了吗?”
“都归库点清了,也已通知各家来清点,现下就只剩下享利跟长亨未到。”永昌说。
他听了,微微颔首。“那好,这些事情尽快办好,免得同行说些闲言闲语。”
“爷,外头的倒是好应付,倒是二房老爷跟三房老爷那里……”刘掌柜欲言又止地道。
“直说无妨。”他说。
“前两日,三房老爷着了启爷跟安爷过来查问,二掌柜跟他们闹得有点僵。”刘掌柜说。
闻言,梅意嗣沉吟须臾,二房三房那边,他那日已经同他们说明过,也已答应这次损失由大房及他自付,不会损及他们的分成,为何三叔父还要着两个儿子前来问罪?
想必是想藉着这次意外发发声、逞逞威风,以免旁人都忘了梅家还有其余两房的存在吧?
“刘掌柜,我三叔那边由我处理,你与二掌柜只管做你们的事便行。”
刘掌柜听着,安心许多。“明白了。”
“昌哥。”这时,外面传来声音。
永昌听着那声音,知道是谁,于是起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再次进来。“爷,黄老六不见了。”
梅意嗣听着,脸上不见一丝情绪,眼底却闪过一抹肃杀。
“着人继续追查。”他说。
安智熙终于熬到出月子了。
这些卧床的日子,她不断地思索着该如何执行李慧娘委托给她的超级任务,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空间及时间里,若换了别人,恐怕是不知从何查起的。
幸运的是她曾是个警察,虽说不是像布鲁斯威利那样的终极警探,可逻辑推理、寻找线索的能力,她还是有的。
出月子后,房嫂嬷不再那么严格地束着她,她也能离开馨安居到其他堂院去走动打探了。
李慧娘将她带到梅家来,那么梅家当然是第一条线索,而她与李慧娘相识在嘉义布袋,此处旧名魍港,因此她猜测或许李慧娘的儿子便是在梅家做事的魍港人士。
于是,她先旁敲侧击,或自己或托人打听梅府中是否有出生在魍港的仆役、长工或小厮。可过了半个月,却是一无所获。
这条线索没了,她又想,李慧娘的儿子没了娘,那便是个失怙的孩子,年龄大小她暂时无法推断,但若是需要她来拯救,那么估计应该也不大,至少没大到可以保护自己。
再来,他没了娘,或许父亲还在,那么也未必是个孤儿,但若还有父亲,那父亲自会护他,好像也用不着李慧娘将她搞到这儿来。
所以,她大胆推论……李慧娘的儿子可能是个孤儿。
在这车马辐辏的泉州,许多人都是在海上讨生活的。海上讨生活险象环生,有个三长两短也是寻常之事,想必在这刺桐城里的孤儿孤女不会少的。
那么,这些孤儿孤女都是流落街边,还是有人收容呢?
在这样的推论基础下,她得到一个可用的线索,那便是蕃坊那儿有个葡萄牙籍的传教士詹姆,自办了一家收留所,两年来收容过不少无家可归、流落街头的孤儿孤女。
泉州是海上丝路最早的,贸易繁盛、商业发达,极盛时期,侨居于泉州的外籍人士多达万余人,身分多为商人、旅行冒险家或是传教士。
她想自己或许可以先从那儿下手,透过传教士詹姆说不定可以得知一些蛛丝马迹。
一早用过早膳,安智熙支开房嬷嬷跟宝儿她们,立刻翻出柜子里的那些男装,挑拣了一件换上。
要是让房嬷嬷发现,铁定会拿条链子拴着她。她得趁着所有人在前面忙时,偷偷地从小门溜出去。
她警察可不是白当的,那些年受了不少扎实的训练,可养出她一身好本事、好身手呢!
想从这些嬷嬷丫鬟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并不是难如登天之事。
她自小门溜出去后,就沿着屋后的小沟边往后门而去,才打开后门,就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嫂嫂。”
她吃了一惊,瞬间便意识到那是梅承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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