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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出门啊?”
傍晚时分,叶连翘站在卫家的院门里,轻轻皱了一下眉。
她脚边,有一丛棣棠花,刚刚挂上花骨朵,嫩黄的一小团一小团,带着很清淡的香味,模样煞是可爱。
院子外头,站着特意前来送信儿的夏生,小杂役也不肯进门,只扒着门框,笑嘻嘻道:“可不是?许提刑发话,要卫都头陪着往孝义村走一遭,地方倒是不远,只是恐怕得耽搁上三五天,他不得空回家,便打发我回来取两身换洗衣裳哩!”
“哦。”叶连翘点一下头,“这么说,他今晚上也不回来了?”
粗略算算,那家伙似乎已经有好几日不着家了。衙门里事忙,这她当然能理解,不过,连出远门都不亲自回来打声招呼,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嘿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夏生打着哈哈道:“若搁在平常,卫都头当然可以自己做主,但眼下那许提刑来了,便少不得事事依着他,省得惹人不痛快嚜。其实我瞧着,卫都头也是巴不得回家一趟呢,只不过……”
“行了行了,不用你替他打马虎眼。”
叶连翘挥挥手,忍不住一笑,到底还是将夏生让进了院子里。
“你先坐一会儿歇歇,石桌上有茶,自己斟来喝。我去收拾。”
说罢,她便转身上了楼,不过片刻,收拾了个小包袱下来,塞进夏生手里。
夏生赶忙接了,在怀里抱得稳稳当当,一口将碗里的茶吃尽,原待立刻就走,都站起身了,忽然又有点迟疑。
“嫂子……要不你同我一块儿去府衙,见着卫都头,你也能安心些?”
小杂役挠挠后脑勺,憨憨道:“卫都头只说不得空回家,又没说家里人不能去瞧他……”
“你主意还挺多。”
叶连翘笑着摇摇头:“他连回家一趟的工夫都没有,想必这会子也不会清闲,我就不去给他添乱了。他拳头挺硬,原也不需要我太担心,你叫他自己把细点就行。”
话毕,又与夏生寒暄两句,问知这小杂役也要跟着一块儿往孝义村去,少不得也叮嘱他一番,将他送出了门。
叶连翘和万氏都不是千江府人,对于本地的状况,自然也并不十分清楚,当晚在得知卫策要去孝义村之后,婆媳二人也不过凑在一处嘀咕了两句,也便丢开,并未当成了不得的一件事。
然而待隔日去到不老堂,叶连翘在阿杏阿莲和夏青面前,将此时顺嘴提了一句,那三人的反应却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东家你说卫都头同提刑大人去了孝义村,我弟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夏青将眼睛瞪得老大,使劲一拍大腿:“哎吔,那臭小子,昨晚还回家一趟来着,怎地就有本事,在我和爹娘面前,半个字都没吐露?”
至于阿杏阿莲,事情同她们关系不大,她们自然不会说什么,只是眉头也不自觉皱了起来。
“怎么了?”
叶连翘莫名其妙,看看那姐妹俩,又回身与同样不明就里的平安对视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到了夏青脸上:“那孝义村能吃人不成?”
“东家您还真是不知道!”
夏青连连打唉声:“那村落,说是在千江府城郊,其实离城远得很,背后倚着一片山。您别看它名字叫‘孝义村’,喙,实则那地方……咳,跟孝义压根儿就不沾边。几百年来,村里住的都是同姓族人,也就是最近这十几年,才陆续有了三两户旁姓人搬进去,尽管如此,他们却依旧排外得厉害,民风粗野得紧呐,一言不合,动辄便要打人,同他们压根儿讲不得理的!”
“……”
叶连翘心里打了个突,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紧盯着夏青不放,好半晌,才迟疑着道:“昨日听夏生说,是那许提刑的主意……”
“我就晓得,这些个外地来的官老爷,便是最爱想起一出是一出!”
夏青连连摇头,平日里话少而又沉默,今天想来是因为情绪激动,又担心他弟弟,嘴皮子竟然也变得利索了:“那孝义村的人,祖祖辈辈都觉官府是管不着他们的,偏生官府却又非管不可,这一来二去,可不就容易起争执、出龃龉?我可不哄人的,咱千江府上一任知府老爷,就因为不信邪,非得亲自跑去孝义村,结果也不知被谁用石头砸破了头,回来在家养了好俩月呢!说穿了一句话,那地界儿的人,最恨的便是官府里来人,哪怕天王老子的面子也不给……”
他每说一句,阿杏阿莲就在旁跟着一下下点头,显然这些个“传言”,她们也曾听说过。
“好了好了,别说了。”
叶连翘被这一番话弄得心惊肉跳的,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心口。
昨日真该拽着夏生问个清楚的,若早知道他们要去的,是那么一个听上去简直有点“邪门儿”的所在,她又怎么会半点不担心?
说起来,卫策好像挺能打的是吧?可就算是再能打,难道还能敌得过一整条村里所有的拳头?
“东家……”
许是见叶连翘脸色不大好看,阿莲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来拽拽她袖口:“您要是实在放心不下,回头我跟柳记给咱们送货的那个小哥打听打听?他们常年同孝义村有买卖往来的。”
“是吗?”叶连翘忙回过头去,“什么买卖?”
“青黛。”
阿莲赶紧道:“孝义村那儿盛产上好的马蓝、菘蓝,炮制青黛、飞青黛也很有一套,只是价钱要贵上一些。”
“不是说他们很排外吗?”叶连翘眉心紧拧,“柳记还敢从那儿买药材?”
“怎么不敢?”
阿莲下巴一收:“那孝义村人厌烦的是官府,谁会和钱过不去?咱们千江府凡是殷实一点的药铺和医馆,都愿意同孝义村的人做买卖,图他们东西又好又实在,反正只是银钱来往而已,又不用与他们深交……”
话没说完,大门方向忽地一暗,那姓牛的女人来了。
叶连翘给阿莲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莫要再说,抬眼向那女人脸上瞟了瞟:“唔,似乎好了不少?”
“是……”
女人耷拉着脑袋,声音细得好似蚊子哼哼。
这段日子,她倒是每日准时前来不老堂报到,脸上兜着块布,将那些难看的红肿和水疱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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