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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嫔进了殿门,落下座,立即有宫人上前奉茶。丽妃一双眸子若有似无地扫过杨嫔手腕的琉璃血玉,稍许,目光如常移开,清沅伺候娘娘已久,自然看出,娘娘在望向杨嫔腕间的手钏时,面容很是平淡,只是平淡得有些哀伤。
不过片刻,陈宝林姗姗来迟,没人敢去置喙杨嫔半句,然对于不受宠的陈宝林,便有人忍不住言语讥讽了,陈宝林垂着眸子,紧紧攥住了手心,指骨都有些发白。
杨嫔那样目中无人的性子,因得圣宠,没人敢去得罪,更有甚者即便不得杨嫔搭理,也要赶着上前巴结一二。
孙答应亲自过去扶住杨嫔的手,瞄见杨嫔腕间的琉璃血玉手钏,眼底泄出艳羡之色,“血玉珍贵,千金难得,嫔妾听闻去岁外邦进贡了一只琉璃血玉的手钏,怕不是就是娘娘手上这只了,皇上果然宠爱娘娘,听说丽妃娘娘也极爱血玉,六宫嫔妃这么多,皇上偏生只赏赐给了您。”
那只手钏是杨嫔初次侍寝后,皇上所赏之物,杨嫔心知贵重,整日戴在手上,自然得意。
她牵了下唇角,“你倒是会说话。”
孙答应见得了杨嫔好脸,越发失了分寸,口无遮拦,“嫔妾只是实言罢了,这六宫里头有谁比得上杨嫔娘娘,都说宓常在得宠,可宓常在侍寝至今不也是常在,不过多了一个封号,宓妃貌美,皇上所赐宓为封号,可见宓常在最得皇上喜欢的也不过是那张脸罢了。听闻您宫中的陈宝林与宓常在走得颇近,不愧是小门小户出身,好没眼色,今儿请安竟还敢在您后头,凭她是谁,哪来这么大的架子……”
孙答应越说越多,杨嫔没再听下去,孙答应确实有心投靠她,只可惜蠢笨了些,一句话明目张胆地得罪三个人,就为了捧着她,能有多聪明。杨嫔上了仪仗,孙答应留在原地,不知杨嫔所想,以为自己攀附上了杨嫔,心里头正沾沾自喜。
陈宝林站在阴影中,正听到孙答应后面的几句话。
……
明裳拐过一条宫道,被陈宝林叫住,“嫔妾看今日天好,宓姐姐可赏脸与我一同逛逛御花园。”
闻言,明裳有些意外,毕竟今日请安,她并未如往日为陈宝林说话。
她指尖儿捻了捻帕子,没有拒绝。
两人已不是第一次同行,陈宝林轻声细语说着寻常,不知不觉走了许久,明裳的裙摆钩住了伸出的枝杈,陈宝林挺住脚步,不等宫人服侍,亲自蹲下身,慢慢挑出被裙裾,极为自然道:“姐姐穿的这身海棠红好看,瞧着也是新衣,万不能在这毁了。”
斜过的毛刺不慎扎入陈宝林的指腹,陈宝林轻嘶了声,明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陈宝林的神色,轻抿唇角,旋即也蹲下了身,因这番动作,裙裾勾到枝杈,牵出了丝线,陈宝林下意识惊呼,“宓姐姐,衣裳这样便毁了!”
明裳似是恼她,“衣裳如何比得上人,女子的手珍贵,你手上若留了疤痕,我毁十件衣裳都不为过。”边说,又拿出帕子,温柔细致地为她包扎伤口,不过是出了几滴血珠,并不严重,但明裳蹙着眉心,仿若愧疚至极。
陈宝林怔了怔,指尖微紧。
天色忽然变了沉暗,阴沉沉的要压迫天际,绘如瞧一眼前面的方向,忽然想起什么,面色骤变,拦住了两人去路,“主子,不能再往前走了。”
明裳讶异,鲜少见绘如如此失态,好奇问道,“为何?”
陈宝林也有些觉得奇怪,不由得看向绘如。
往前走是紫霞阁,先帝在时就已废弃的宫所,因两人都是新入宫,并不知道这宫里头的秘辛。
先帝那时,几乎便寻大魏貌美女子圈于后宫之中,宫里的女人,明争暗斗,勾心斗角,为了上位不择手段,不知有多少枉死的冤魂。
绘如也是听宫中传闻,紫霞阁里面住的嫔妃刘氏入宫前已有身孕,且怀的并非先帝骨肉。刘氏生子后与先高妃同住一宫,高妃嫉恨刘氏得宠,用手段趁先帝离宫之时,以祸乱后宫为由,将那母子二人扔到后院的枯井里,活活灌水溺死。没多久,原本干枯的井生出水源,后高妃因病暴毙,宫里人都传,是刘氏冤魂来向高妃索命。从那以后,紫霞阁便被就比废弃,再无人踏足。
听完,陈宝林面色发白,害怕地攥紧了翠苏的手腕,立即转头看向明裳,一刻也不想在此地多待,“天暗得这么厉害,怕是要下雨,宓姐姐,我们还是快些回去罢。”
明裳也觉骇然,点了点头,应声。
因两人所处的宫所不同,明裳进了顺湘苑的殿门,才刚好听见廊下叮叮咚咚,打着芭蕉的雨声,陈宝林则要稍远,到知画斋衣裳已经湿透,翠苏替她换了衣裳,又吩咐宫人去煮姜汤,陈宝林搓着手,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动静,问是谁,翠苏去殿外探了一眼,来人正是孙答应,原是杨嫔刚回了承明宫,孙答应因与杨嫔攀附了几句话,又过来逢迎。陈宝林回忆起孙答应曾讥讽她的一番话,眸色轻轻闪动。
指腹包扎的帕子沾了水,陈宝林没有立即换下来,她无意望向槅窗外瓢泼的大雨,忽然又起一阵电闪雷鸣,紫电青霄,映入人眼。
……
这场雨下到后半夜,冲刷着宫殿的琉璃砖瓦,翌日天亮,已有宫人早早清扫宫里的廊道,以免弄脏主子娘娘们的衣裙。积压一夜的雨水顺着廊檐细细密密地滴落,仿似串串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帘。
顺湘苑殿门推开,吧嗒一滴水珠落到月香头顶,月香摸了把脸上的水迹,回身扶主子出来,她手心仔细护着主子头顶,免得淋了雨弄花妆容,嘴里边道:“昨夜外面风雨交加,可吓坏奴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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