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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川彻发了一个球,当他跳跃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今天的比赛,仿佛自己还在赛场上,失败带来的阴影和揪心的疼痛,又一次亲临。
干净的排球被他重重拍过残破的球网,砸在对面的球场上后高高的弹起,没有天花板的制裁,它自由地升入高空直至力竭,落地又弹起,撞到球场的铁丝网。
砸回水泥地上后在满是泥灰的地上打滚,被一簇顽强从水泥地中挣脱出的绿色杂草制停在角落里。
及川彻望着被染上泥土的排球,冷酷地开口:“帮我捡回来。”
雾岛源司噘着嘴,他才刚用消毒湿巾将手擦干净。
“捡回来。”及川彻扭过头看着他,深棕色的眼睛恍若空洞的黑,眼下是一片阴影。
“……”
“……好。”雾岛源司点点头,跑到角落,犹豫了一下将球捡了起来。
雾岛源司碰到排球的瞬间不是排球塑胶的手感,而是粗捻的泥土的质感,那些泥土或许是某个人脚下的泥灰,存在着某个小小的细菌王国,这一想法击溃了他,近乎恐惧般地缩回手,球从手中掉下来。
雾岛源司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纤白的、轻微泛红的指尖上沾染一抹灰色。
他转头看向及川彻——他垂着手,微微抬起下巴,眼眸无光,有雾岛源司看不懂的残酷。
他突然觉得及川彻好陌生。
他被及川彻眼底的残酷激怒,再次弯下腰捡回排球,不敢呼吸,面上故作自然地走到及川彻的面前,将排球递出。
及川彻瞥了他一眼,那一瞬间他好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要让这张漂亮、平静的脸染上和他一样的不甘、疼痛、怨恨、悲伤的色彩,一旦想到这些色彩全是自己亲手画上,他就会产生出某种连他自己都无法言说的可耻的爽快。
不仅仅是脸上,就连身体也是也是如此——他看着对方白皙指尖沾染的泥灰。
及川彻缓慢地伸出手,单手拿起排球,雾岛源司松了一口气想快点离开,却在下一秒及川彻普通的抛球,上手发球将球在他的面前打了出去。
抛到空中的排球上的灰尘被及川彻的手打落,弥漫在空气中,雾岛源司清晰地看见泥土从天空中散落,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开始停止呼吸,脸颊微不可见的抽搐,紧紧抿住唇,垂下眼睛。
及川彻这次用的力气不算大,排球过网之后砸在三米攻击线内,然后又滚落到了另一个角落。
“捡回来。”他轻声命令道,却像个暴君一样不容反驳。
雾岛源司愣在原地,然后移动身体,离开了及川彻的附近,他才发现自己可以呼吸了,开始大口地喘息,他看着地上的排球。
深吸一口气之后,再次弯腰犹豫地想要拿起排球,他的指尖都在颤抖,产生了胆怯的念头,他忍不住侧过头,看见及川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让雾岛源司产生复杂的感情,好像是委屈。
可惜他从小到大没有感受到过委屈,只觉得喘不过气,像饮下咖啡的最后一口,舌尖泛起苦楚。
“这才是第二球。”他听见及川彻说道,甚至语气中带着冰冷的笑意。
雾岛源司几乎瑟缩了一下,冷汗逆流,站在原地踟蹰着,身体开始微不可闻的颤抖,及川彻的话宣判他的惩罚似乎还不止这些。
那一瞬间的瑟缩被敏锐的及川彻捕捉,及川彻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妙。而且他低估雾岛源司的洁癖程度,更像是心理的障碍,他并不想伤害雾岛。
雾岛源司咬紧牙关,将球捡起来,走到及川彻身边,塞进他的手里后逃似的离开,在转身的时候,手腕却被人捉住。
雾岛源司几乎瞳孔放大,反应激烈地将及川彻的手甩开。
及川彻本还在惊讶对方手腕的冰冷和纤细,还来不及做感受就被雾岛源司用力甩开。
雾岛源司看向自己的手腕上扩大的灰色阴影,白皙的手腕都被染上灰色泥渍,还有同样暗沉的及川彻的脸。
雾岛源司同样愤怒地看着及川彻,心里的紧张和不安疯涨。
“凭什么……?”
及川彻听见自己说,输给牛岛若利和雾岛源司的背叛,以及刚才的拒绝,彻底击碎了他的自尊心,让及川彻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凭什么总是我输!”他吼了出来。
——从初中开始,一直到现在,高二的第一场比赛,似乎也在昭示着这一年,他将继续失败。
他被这些沉重的失败击垮,濒临崩溃的边缘,自我的坚定开始逐渐瓦解,怀疑升腾,在令人绝望的天赋之下,他快要被压得喘不过气。
即使自己对排球的热爱不少于牛岛若利的一分一毫,可是深受命运眷顾的人总是他,而自己只能做个岌岌可危的无名之辈。
打排球,很开心——这件事一直记在及川彻的心头,在初中的每场比赛他都能铭记于此。
但是他现在发现,当他踏入球场,就会无端的想起牛岛若利俯视他的脸、想起雾岛源司仅初次便展现的天才般的跳发、想起影山飞雄一次次精妙的托球……
那些东西像是无情的手,扼住他的喉咙,将他推离球场,然后重重关上大门。
雾岛源司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近乎崩溃的及川彻,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及川彻,刚才的委屈被消散,现在他才明白,及川彻才是那个痛苦的人。
他没有安抚绝望之人的经验,每次获得胜利都快速离开,将失败者们的绝望表情和自己的胜利一起埋进大脑深处永不打开的盒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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