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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愈往西走,风愈冷、草愈白,等到葛逻禄的大军终于同桑塔枝那交上手时,草原上已下过了第一场雪。
刘绍当真如他自己所说,一点点好了起来。
只是病好了,身体却还没来得及恢复,从侧面看着纸片似的,走得远了都会气喘,更不用说像之前那样纵马骑射。
借着这个由头,无论两军交战多恶,他都只待在中军大营中,远远观望战局,看着别人冲杀。
其实即便身体允许,他也没有上战场的打算。
若是论关系远近,相比于葛逻禄而言,他同雍人关系倒还更亲一层,但他好不容易重活一次,还想多活几年,让他为雍国卖命他都不干,想让他替葛逻禄人流血,那就更是天方夜谭了。
葛逻禄部虽然在逐步汉化,但眼下军制还保持着原汁原味,战士们打过一场仗,抢夺来多少金银财物,这些就都归自己,所以人人如狼似虎,听见炮响就红了眼睛,打马前冲。
被这些人一衬,刘绍简直就像来旅游观光的一样,他倒也不急——毕竟狄迈的也就是他的,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
不用亲冒矢石,刘绍自然乐在其中,可没打几仗就发现守营的将士一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军心不振,放在哪都是大事,他食人之食者勉强干一干人事,这会儿虽然葛逻禄语说得还不算太好,但好在和人简单交流已经没什么问题,就找了个机会同守营的军士闲聊片刻。
一聊之下,他才知道按照葛逻禄人的制度,战后没有额外的封赏,在交战时抢到多少就是多少,因此每次轮到自己守营时,军士们都只能看着别人满载而归,自己在事后捡些战场上的残羹冷炙。冷板凳谁都不愿坐,士气低落也是自然的事。
他这么想着,忽然有些心虚。
狄迈怕他有闪失,特意在大营中多留了人手以为保护,要是这些人知道自己被留下的原因……他咳了一声,识趣地没有多谈。
营中军士时常见刘绍同主将同出同入,看他面目又是汉人,对他十分好奇,但不知他的身份,一直不敢同他搭话,今日见他性情随和,平易近人,全无大人物身上那种架子,便有人大着胆子问他是什么人,在军中是做什么。
刘绍随口就给自己封了个官,“我是你们将军花重金聘来的军师,给他出谋划策,一条谋略二十金呢。”
不知道是他翻译成葛逻禄语时没找对词,还是军师一职对于葛逻禄士兵而言太过新鲜,士兵们互相瞧瞧,都没听明白,正要再问他,忽然鸣金声响起,大军回营,众人忙各自回去站好。
狄迈气冲冲地回营,滚鞍下马,将兜鍪一摘,扔给身后亲卫,随后不理旁人,大步走进帐里,身上盔甲哗啦啦作响,好像也在跟着生气。
刘绍虽然不通军旅,但战场上谁优谁劣总还看得出来,他先前已观望过战局,知道狄迈不可能打了败仗,见他这副模样,好笑地问:“怎么,谁惹着我们四太子了?”
狄迈对着他时总是好声好气的,听他发问,也敛了些面色,一面解着身上铠甲,一面道:“没有,只是这些士兵不听号令,我发了顿火。方才大胜啦,擒到了贺兰姆,大哥要我晚点去他帐中议事。”
刘绍听得一愣,伸手从后面帮他脱下甲,“擒到贺兰姆,这一仗不就打完了么?”
贺兰姆是桑塔枝那部的首领,擒到他之后,两边也就不必再打,看来过不多日就可以班师回城去了。
狄迈卸下两只腕甲搁在桌上,回头对刘绍笑道:“是啊。你猜是谁擒到的他?”
他既然这么发问,那答案如何也就不必猜了。
刘绍闻言,却故意皱眉思索片刻,道:“我瞧你二哥作战时勇武非常,有以一敌百之能,应当是他擒到的吧。”
狄迈“哼”了一声,“你再猜猜。”
“不对么?”刘绍又想了想,斟酌着道:“你大哥麾下人马众多,其中又不乏猛将,贺兰姆必是他擒到的无疑。”
狄迈看着他不语。
刘绍又道:“那是贺鲁苍?嗯……他虽然借了他妹妹的光,不大光彩,又是第一次带兵,但看来还是有些本事,不是寻常外戚能——”
狄迈这时已知他是故意不猜自己,两手忽地一伸,抱住刘绍的腰,一个转身将他抵在桌案上,鼻尖紧贴着他的鼻尖,威胁道:“你再猜,再猜。”
“猜到了,猜到了!”刘绍背靠着桌子,忙道:“是狄况吧?没想到你七弟小小年纪……”
气得狄迈情急之下拿额头在他头上撞了一下,然后张口将他吻住,把他后面的话堵在里面不说,还在他下唇上面狠咬了一口。
刘绍吃痛,瞬间服软,呜呜呜地说了什么,只是眼下嘴让人挡住了,听不清楚。
狄迈就又给他一次机会,稍稍抬头同他分开,凶巴巴道:“再猜!”
“我知道了,”刘绍一本正经,“是长城北面,草原十余部当中长得最精神的小伙擒到的。”
狄迈脸上一热,忽地气焰一短,哼哼着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阵,他才从刘绍身上磨磨蹭蹭地下来。被刘绍这么一夸,他好像忽然有了偶像包袱,站起后不由自主地理了理衣服,然后才伸手拉起刘绍。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刘绍看得好笑,调侃一句,随后想起正事来,“你说有军士不听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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