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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战事已定,斗兵渐稀,中军处已开始清点伤亡,狄迈坐在马上,正听众将报告各营作战情况,冷不防一转头瞧见来人,脸色微变,拨开众人打马上前。
他先瞧见刘绍,上下打量片刻,见他一身是土,好几缕头发掉下来,看着好不狼狈,愣了一愣,先没同他说话,视线越过他,瞧向坐他身后那人,皱眉问:“怎么回事?”
“末将奉命接应元将军,回来路上,正瞧见小吴将军陷在乱军当中,就将他救了来。”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刘绍背后响起,他把兜鍪摘下,抱在怀里,在马上回过头去,待看清之后,险些倒栽下去。
身后的人,居然是贺鲁齐!
真要了命了。
刘绍愣住片刻,随后回过神来。
他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当下抱着兜鍪、拧着身子朝贺鲁齐施了一礼,因为距离太近,两手险些打在他胸甲上,“多谢将军相救。刚才若不是将军,我已……”话未说完,人已又被提了起来。
兜鍪险些落地,被他两指夹住盔尖上的红缨才捞回来抱住,没让它掉在地上。
他身在半空之中,眼前光景乱晃,在落地之前,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黄历上写没写今天不宜出门?被人杀被人砍还不够,怎么还兴被人提溜来提溜去的?
念头还没转完,下一刻屁股下面一硌,人已又坐在马上,只是座下马换了一匹。
狄迈跳下马,让他自己坐在鞍上,手扶着马嚼头,抬头看看他,却没说话,转头又瞧向贺鲁齐,“你做得好!”
话是称赞的话,可他说话时脸色阴沉得厉害,如果只看表情,还以为他刚才说的那四个字是“军法从事”。
幸好贺鲁齐并不在意,见他下马,忙也跳下马来,一抱拳道:“只是举手之劳,小吴将军没事就好。”
刘绍见中军阵型严整,不像被人杀败了的模样,想问狄迈怎么把那么多桑塔枝那人给放了出去,可刚低头瞧向他,还没开口,狄迈忽然把他抱在手里的那只兜鍪给拽出来,扔进贺鲁齐怀里,不等刘绍问,先对他解释道:“我刚让人打开一个口子,把贺兰陶和他的残部放了出去,料他们必去投奔贺兰青,另有手段对付他们。大军原地修整片刻,今天之内,必把桑塔枝那各部一网打尽!”
桑塔枝那的首领原本是贺兰姆,后来这人被狄迈生擒,因为降而复叛,为他所杀,其余降卒也被一齐屠杀干净。
桑塔枝那的其他各支闻风纷纷投降,成为夏国附庸。但大约是他们有点家族传承在身上,又或许是狄迈先前杀人全不留情,桑塔枝那人表面上归顺,暗地里却将其引为死敌,在狄野死后终于又反出夏国。
贺兰姆的儿子均和他一起被杀,两个侄子反倒各领一支在外,躲过一劫,各自召集人马,虽然一向谁也不服谁,可大敌当前,仍是彼此救援,同心对敌。
狄迈今夜所破乃是哥哥贺兰陶的大营,贺兰青处还有几万人马,距此只有几十里路,用不多久就能赶到。
刘绍点点头,神色如常,却在心中暗骂:果然是你小子干的好事!倒没想到是自己吃瓜站得太近的问题。不知狄迈所谓的“另有手段”到底是什么手段,但见这么多人在场,也不发问。
亲卫牵来一匹马,狄迈跨上去,也不多说,只嘱咐刘绍:“你在中军别动,我去各营看看,一会儿回来。”说完不等他回话,拍马便去。
他在军中一向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刘绍早已习惯,等他走后跳下了马,自顾自地拍打身上沙土。
拍了一阵,贺鲁齐上前来,举着一只手,看样是想帮他。
刘绍忙侧身避过,“多谢将军,我自己来,自己来。”
贺鲁齐就点点头,放下了手,却不走,仍站在一旁看他。
刘绍察觉到他的视线,手上动作不停,心中尴尬不已。
要是换到以前,他大可以转身就走,但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何况被人救过一命?当下他只好声好气地问:“将军还有事吗?”
贺鲁齐答:“没事。”但仍然不走。
刘绍更尴尬了。肉眼可见的沙土已被拍下,他于是开始在身上拍起了肉眼看不见的土。
贺鲁齐又上前来,“我帮你拍后面吧。”
“不用,不用。”刘绍忙答,见亲卫正好赶到,忙招手让他们过来,“这事让亲卫做就行,哪能劳烦将军。”
贺鲁齐倒没坚持,让在一边,过一会儿忽然道:“你武功不好,下次注意一些。”
刘绍倒吸一口气,随即挂上一张笑脸,“是,将军说得是。”
“那我先走了,”贺鲁齐点点头,像是怕他不高兴,又解释道:“营里还有事。”
刘绍巴不得他快走,把刚吸进去的那口气又悠悠吐出来,顺杆就爬,“将军请忙,将军请忙。今日还要多谢将军相救之恩,等收兵之后,定然携礼登府拜谢!”
贺鲁齐不仅没推辞,反而很高兴地应了下来,又看他一眼,上马慢慢地走了。
刘绍从后面瞧着他,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吴宗义来,抬手摸了摸脑袋,却摸到一手的沙子,忙又低头拍打。
过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狄迈回来,在他面前跳下马,把缰绳往旁边人手里一递,上前问道:“刚才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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