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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见过中丞大人。”
再同柯慈见面是中秋宴回来之后。萧璨应了裴玉戈之请将柯慈派来协助,自己照例一大早出府不见踪影,不过许是萧璨走前曾有过吩咐,此次再见面,柯慈已收敛了些上次来时的傲气,连称呼都改成了‘大人’。言行举止在明面上寻不到错处,只不过裴玉戈能瞧出来柯慈对自己仍是不服的。
他抬手示意,近侍狄群便将人‘请’到了左下首位并奉上了新茶。
“数日不见,大人身边换人了?”
“小厮家中亲长害了病,盼望着儿孙回身边尽孝,我便将人放回复另换了人来。此事早些时日便已同王府大总管知会过的事,怎么柯长史竟没听说?”柯慈不似寻常王府管事,他是实打实有官位在身的。徐正礼和狄群皆非官身,不好代为回答,便只有裴玉戈亲自答他。裴玉戈并不愿在旁人面前耍官威,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傲气在身上,只淡淡一句把柯慈的问题给顶了回去。
“近来王爷在外忙碌,下官自然清闲不下来,日日都要为王爷分忧奔走,故而未曾有空同郭兄闲谈。”
柯慈也是不肯落半点下风,虽无拉踩对比之言,可字字却分明是那个意思。让不知情的外人听来,可不就是话里话外和裴玉戈‘争宠’。
“刚好,昨日中秋宴,陛下有意为王爷指几位美人入府侍奉,过些时日皇后娘娘拟了单子会递到王府。王爷与我近来恐会为了御史台的旧案奔走忙碌,柯长史既是经常往来各府为王爷回护,届时这名单上的人就得请柯长史费心斟酌了。”
裴玉戈说得客气,但态度却是不容置疑。柯慈听得不对劲,可嘴还没来得及张,裴玉戈茶碗一撂,转头淡笑看向对方道:“王爷虽不爱理朝政,可到底是深受皇恩爱重的亲王,为了日后王府安宁,柯长史理当与师长史一道斟酌选人,万不要放进什么眼线进府。为王爷扫清烦恼,这本也是两位长史的职责所在,不是么?”
面对柯慈根本无需急赤白脸,搬出萧璨便是抓住了柯慈的七寸。
桀骜如柯慈,也乖顺起身低头应承。复起身时才又问道:“王爷命下官襄助大人,还请大人吩咐。”
“吩咐称不上。明珠同我说柯长史人脉极广、办事也利落,我虽未同柯长史一道办过事,但想来能得他如此评价,柯长史的本事我自然也信得过。”
柯慈双眸一亮,脸上涌上喜色,好似浑然没有听出来裴玉戈不知不觉中改了的亲昵称呼,追问道:“王爷如此同大人说的?”
裴玉戈颔首,淡淡道:“自然。所以之后…也要请柯长史尽力相助了。”
“得王爷盛赞,下官自当尽心为大人办事。不知大人有和差遣?”
柯慈人是桀骜,可涉及萧璨的事时意外变得好懂了许多。裴玉戈垂眸敛去眼中谋算,开口道:“一共两件。这其一与近来京中沸议有关,柯长史想必也有所耳闻,王府上下多受非议。旁人看笑话,即便府中出面争辩解释也是无用。他们爱传流言,我们不妨顺水推舟,将这一池水搅得更浑,教谁也别轻易将自己摘干净……”
“下官明白大人的意思。坊间闲话最是易传,也最难追根溯源。大人只消将名单交予下官,不出三日,下官便能令京中‘热闹’起来。”
裴玉戈定睛直视柯慈,不免觉得有些不寒而栗。此事是他自己谋划不假,可瞧着柯慈此刻皮下掩藏的疯劲儿,仍是觉得背脊生凉。
萧璨风流自在,权欲财色于他通通入不得眼,可他这王府内卧虎藏龙,甚至有柯慈这等得了令便可以发疯咬人的狼。倘若有一日,萧璨真生了图谋大位的心思,他这王府眨眼之间便可成为一把锐不可当的矛,直指天子。
不过这到底只是一个最坏的设想罢了,以萧璨同萧栋手足情深的模样,也做不出那等弑兄逼宫的疯狂举动来。
裴玉戈敛了眼中担忧,示意徐正礼将他回来后写下的名册交到柯慈手上,后者接了便当面展开,待看到最后一个名字,不由抬头多问了一句:“大人当真要把自己也加上?”
“正是。”
“那下官多嘴问一句,大人觉得怎样的谣言最佳?”
这一点裴玉戈已想好,昨日装昏时听天子说话,他心中便又添上了一笔。
“便说我接连知晓有美人入府,病势一日比一日重了。从前他们盼着王府办白事瞧热闹,如今便让他们提前乐一乐,免得日后再也笑不出来。”
柯慈脸上满含笑意,甚至多瞧了这位他向来瞧不上的王妃一眼,随后拱手还算恭顺应下,又道:“不知大人说的这第二件事是?”
“有个人想劳烦柯长史查一查。”
“是谁?”
“皇后之弟,上都督府司录参军殷岫。”
“下官懂了。三日后必一同让大人满意。”
柯慈许下承诺的时候,裴玉戈抬手攥拳掩唇咳了几声,前者见状忙起身道:“大人身子不安,可要下官替您传余医正过来瞧瞧?只是不知他今日在不在府里。”
余默脱离了太医院后便接了王府良医正的位子,官职反倒比先前在太医院高上许多。因着上头只有萧璨一个主子,两人关系甚密,余默少了人管束,俨然成了王府的闲散客卿,除了每隔七八日主动过来替裴玉戈诊脉换药方,其余时候堪称王府第一大闲人。
裴玉戈摇摇头,今日还不到平常余默看诊的日子,每日的药他也喝着。左不过是这参药不离口的身子容易觉得疲乏,倒无什么不妥。
柯慈见状便主动告辞离开。
从侯府换来的近侍狄群此时出声询问道:“大公子,流言一事可要卑职回府知会侯爷一声?”
徐正礼取了温水与止咳润肺的丸药来服侍裴玉戈服下,一旁的狄群却站得笔直,除了先前奉茶时,他并不多做日常伺候的活计。只因狄群是襄阳侯近卫出身,虽不曾真正上过战场,却也是正儿八经的行伍之人,有些技艺傍身。他也是裴绍特意为儿子挑来护持身侧的年轻能手。
“嗯,总得让父亲知情,免得误伤了身子。不过也别教父亲演得太过,侯府地位今非昔比,糊涂中庸些也好应付过这阵子。”裴玉戈轻声回应,随后抬眼问道,“你方才也亲眼瞧了,觉得如何?”
“行走时脚步沉重,应只是个寻常文人。坊间对此人多为忌讳,卑职不敢打草惊蛇,便没有细探了。”
“嗯。王府内的人便不必细打听了,你是生面孔,这三日多在各处走走,不过切记不可令自己犯险。”
“大公子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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