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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师兄则不慌不忙地从袖口里掏出了片巴掌大的叶子,轻声念了句诀,那叶片一眨眼就伸展了好几倍,将他整个人轻巧地托在中央。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大师姐已经御剑掠出去了七八丈远,声音破风而来:“最后到河边的人负责去湘春楼把师尊弄回来……呔!何人大胆!”
句点还没落稳,大师姐尾音陡然凌厉上扬,紧接着,她突然失去平衡往下摔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从剑上薅了下来!
“糟了。”二师兄面色一沉,嘴唇飞动,身下叶片迅速收拢。
可是已经太迟,几粒来路不明的石子精准而刁钻地击中了他的穴道,让他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三师姐坐在危仅身后,短促地说了句“坐稳”,急勒缰绳,紧迫改道。
然而一股挟着怪力的劲风强灌而下,把地上扫好的落叶花瓣卷得漫天纷飞。这风强得可怕,马儿扬蹄嘶鸣,三师姐咬牙强撑片刻,最终还是被掀飞了出去。
危仅在摔下马的瞬间,抬手掷出去一把灌满鬼气的法刀,银光森然,直直钉向了不远处一棵茂密的大树。
法刀没入树冠的同时,危仅被罡风狠狠砸到了地上。少年苍白着一张脸,目光仍牢牢盯着那棵树。
不过眨眼间,四人便被接连放倒,人仰马翻地摔了一地,连半分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大师姐漂亮的五官都扭曲成一团:“疼死我了呃啊啊啊!”
不远处那棵树抖了抖枝叶,“哗啦”一声,一个人七歪八倒地沿着树干滑了下来。
大师姐突然噤声。
这人跟没骨头似的,斜倚着树干,竹青色的大袖衫松松垮垮地垂下来。白瞎了他一头顺滑的墨色长发,只相当敷衍地拿绸带挽了一道结,身上还凌乱地翘着几片杂草树叶,活像一只刚从密林里钻出来的懒猫。
这懒猫垂着手,指尖提溜着一个细嘴白瓷酒瓶,堪称他身上唯一一件规整的东西。
他仰起头,慢悠悠地啜了一口酒,这才不紧不慢地扫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几个废物点心,眯起凤眼笑了。
这穿得跟叫花子似的人却有张英俊得摄人心魄的脸。
他不用讲话,就这么吊儿郎当地一笑,眼尾稍挑,便满是潇洒倜傥的劲儿。
此人要是真在湘春楼,定能瞬间迷得人当场尖叫,只可惜现在根本没几个人敢看他。
大师姐抱着剑埋头当鸵鸟,假装方才那个大喊“何人大胆”的人不是她。
二师兄在地上刨了半个小土坑,被吓得露出了一条布满鳞片的长尾巴,缩成一团。
三师姐面色冷静地安抚着自己受惊的马儿,抚摸马背的手微微颤抖。
至于他们的老幺……
少年一身白衣,独自站在院子里石板路的中央,垂首鞠躬,行了个标准的礼:“师尊。”
唐臾看见自己从袖中摸出一把小巧的法刀,夹在指间随意往外一掷,深深扎进了少年脚尖前的石板里。
“下次丢准点。”唐臾说。
“是。”
危仅低头受教,双手将刀从石板里拔了出来,拿出一方白帕,来回擦拭刀身三次,方才收回袖中。
“噗!”正在当鸵鸟的大师姐没忍住笑出了声,自言自语地碎嘴子,“就因为当初师尊一句话,这小子每次用完刀都要擦三遍,动作弧度都一模一样,他脑里是不是缺根筋呀……”
唐臾眉稍一挑,漫不经心地瞥过去。
那团绯色立刻怂了,屁滚尿流地爬出来狡辩:“师尊!我发誓我没想带师弟师妹出去炸船!您肯定瞧见了,是那谁把老幺丢上马的!”
站在马旁边的三师妹一听这话便皱紧眉头,大步流星地冲过来:“哪谁啊?少花言巧语,可不就是你先撺掇我们的,炸鱼和炸船有什么区别?”
二师兄战战兢兢地滚到两人中间,左赔一个笑,右赔一个笑:“师姐,消消气。师妹,消消气,诶哈哈……”
师尊在一旁看得乐不可支,手里把玩着酒壶,呵呵一笑:“就你们那点三脚猫功夫,御剑能摔,乘叶能倒,甚至连骑马都不会,去河边不得被鱼吃得一干二净咯?”
此话一出,三人同时收声,扭过头来同仇敌忾地盯着他。
“有本事再来打一场啊!”
仙门规矩繁多,极重要的一条便是“师徒不对坐,尊卑眉心刻”。
普天之下,几个毛头小徒弟敢这么对师尊蹬鼻子上脸的,大概只能找出他们一家。
当然,成天酗酒闲逛、放养徒弟、闲得无聊跟徒弟们打群架的师尊,普天之下约莫也只找得到这一位。
四人陷入混战。
一时间,异色光影错杂,各种灵流妖气横冲直撞,把窄窄一方破院子搅得天翻地覆。
这下不止地上的落花,连树枝墙头的繁花都被卷得满天飞扬,如霜如雾,美丽凶残得不似凡间。
“哎。”
在群架斗殴的战局外,有人轻轻地叹了口气,轻得根本听不见。
然而师尊突然看过来,左躲右防地逃过三面逆徒的夹击,曳着大袖落到危仅身边,像仙君临凡。
他伸手扶住少年的双肩。少年没有躲。
唐臾注视着危仅,笑着问:“雁迟,你叹什么气?”
小徒弟年轻的脸近在咫尺,一切细节分毫不差地刻入唐臾心中——
危仅的肤色过分苍白,常年面瘫,简直就是一尊没有生命的冰冷玉雕。
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侧眉毛在眉尾处截断了寸许,像一道天然的伤疤,豪放,野性,和他端正恭谦的气质产生了很大冲突,令人觉得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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