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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如同融化的铜水,泼洒在尘歌壶登陆区新垦的硬土上,给归来的战士们镀上一层疲惫的金红。空间通道的微光亮起,刻晴第一个踏出,匣里龙吟归鞘的轻响在突然的寂静中格外清晰。她紫色的眼眸扫过列队的千岩军和西风骑士,雷光隐现的瞳孔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倦意。紧随其后的理萌,肩头还蹭着炮火的灰黑,作战服的袖口撕裂了一道口子,露出底下被汗水浸透的内衬。他沉默地跟在刻晴身后,鼻尖萦绕着硝烟、尘土和淡淡血腥混合的气息,那是战场归来的烙印。
“装备损耗清单,两小时内汇总给我。”刻晴的声音有些沙哑,对旁边等候的书记官吩咐,脚步未停,“阵亡将士名录……尽快整理。”最后几个字,沉重地坠在地上。
理萌正要随人流走向技术部的临时板房,一个身影小跑着挤了过来。是七星委员会办公室的小李,年轻的脸绷得紧紧的,额角还带着汗。
“理萌先生!”他压低声音,带着恭敬的急促,飞快地将一枚嵌着璃月七星徽记的金属卡片塞到理萌手里,“a区的特别通行证。”他飞快地左右瞥了一眼,语快而清晰:“静怡小姐遇袭了!就在昨晚,a区走廊。对方伪装千岩军,是愚人众和深渊的双料特工,代号‘蕈猪’。静怡小姐用配枪自卫,击中刺客大腿,人已重伤被捕,赛诺大人接管调查。静怡小姐无碍,a区公寓现在一级警戒。”
理萌的动作顿住了。他脸上技术领袖特有的那种冷静专注瞬间冻结,像蒙上了一层薄冰。他盯着小李,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知道了。多谢。”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波澜。可接过通行证的手指,却猛地收紧,金属卡的边缘深深硌进掌心,指节绷得白。眼底深处,一股冰冷的急怒和担忧如同深渊裂隙般骤然裂开。他迅完成手头事务,随后朝着a区公寓楼的方向疾步而去,将登陆区的喧嚣和疲惫远远抛在身后。
a区公寓楼的气氛截然不同。入口处,两名全副武装的西风骑士和两名千岩军士兵交叉站立,长矛斜指地面,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影。走廊里,同样配置的双岗士兵间隔不远便有一组,铠甲摩擦的轻响和沉重的呼吸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弥漫着一股金属和汗水的冷硬味道。
理萌在门口被拦下,冰冷的矛尖反射着壁灯的光。他出示了那张崭新的特别通行证。守卫仔细核验,铁面具后的目光在他沾满尘土的作战服上停留片刻,才挥手放行。
踏入自己单元的房门,理萌径直走进浴室。花洒喷出的冷水兜头浇下,激得他微微一颤。水流冲刷着间的沙砾和脸上的硝烟灰烬,他用力搓洗着手臂和脸颊,皂角的清冽气息试图驱散鼻腔里顽固的血腥味和炮火的焦糊味。温热的血、冰冷的恐惧、金属的碰撞……那些晨曦酒庄外围阵地上刚刚凝固的画面,随着水流试图渗入他的皮肤。他需要洗掉这些,洗掉一身征尘的疲惫和戾气。他不能带着战场的气息去见她,不能让她再嗅到一丝一毫的危险和血腥。换上柔软的棉质居家衣裤,布料清爽的触感包裹住身体,带来一丝久违的安宁感。
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和干净的皂角香,理萌再次站在单元的门前。门口值守的女兵晓月身姿笔挺,眼神警惕。她认得这位尘歌壶的技术支柱,但此刻,职责高于一切。
“理萌先生,”晓月的语气带着敬意,却不容置疑,“请出示您的特别通行证。”
理萌递过去。晓月检查得异常仔细,指尖划过金属卡片上的防伪符文,又对照了一下手中的登记册,确认无误后才侧身让开一步。“赛诺大人有令,静怡小姐需要静养休息。”她低声补充。
理萌微微颔,抬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柔和的光线流淌出来。静怡靠坐在宽大的床头,身上盖着薄毯,腿上摊开着一本厚重的古籍修复笔记,但她的目光显然没有聚焦在字里行间。暖黄的灯光映着她略显苍白的脸,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唇色也淡了些。然而,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并没有预料中的惊恐不安,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深深的疲惫,以及一种强撑着精神等待什么的懵懂。像一只受惊后终于找到安全巢穴,却还不敢完全放松的小鸟。
门开的声响让她睫毛一颤,抬起了头。当看清是理萌,特别是嗅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干净气息时,她眼中瞬间亮起了微光,像夜空中划过的星子。嘴角自然而然地向上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声音却带着明显的沙哑和软糯:“你回来了…那边…顺利吗?”话一出口,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困倦的嗓音,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显然,她一直在强撑着等他。
理萌走近床边,目光在她身上细细扫过,确认没有任何包扎的痕迹,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他走到床边,声音放得很轻,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嗯,晨曦酒庄守住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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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怡往里挪了挪身子,空出身边的位置,然后轻轻拍了拍床铺,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坐这里吧。”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带着一种寻求庇护的本能依赖。
理萌依言坐下,柔软的床垫微微下陷。几乎是同时,静怡的身体便轻轻地、带着一种倦鸟归巢般的放松和信任,靠了过来。她的头,自然而然地倚在了他坚实温暖的肩膀上。那温顺的依偎,瞬间瓦解了她平日里作为知识守护者的那份沉稳,流露出一种脆弱而纯粹的少女情态。
在这个令人安心的港湾里,在理萌身上清爽干净的气息包裹下,静怡的倾诉欲终于打破了强装的平静。她开始缓慢地、断断续续地讲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颤抖,却又努力维持着叙述的条理:
“昨天…整理战地档案…现一份至冬议会记录的时间…和《至冬近代社会思潮变迁初考》…对不上…”她语很慢,像是在努力回忆每一个细节,“就…就想去中心书库核对一下…很晚了…刚开门…”她的身体微微绷紧了一下,“那个人就堵在门口…穿着千岩军的甲…可那甲…穿在他身上…好别扭…”她吸了口气,声音低了下去,“他说…有紧急命令…要护送我转移…”
她抬起头,看了理萌一眼,似乎在寻求某种确认:“夜兰教官说过…任何‘护送’都要验证…我就问他…什么命令?谁签的?要看他铭牌和文书…”她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当时盘问时的锐利,“他…他慌了…左右看…然后…”静怡的声音带上了一点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他挺直腰…用那种…好奇怪的腔调说…‘吾乃至冬愚人众与深渊教团双料高级特工,代号——蕈猪!奉富人潘塔罗涅之命…’”
回忆到拔枪的瞬间,她的身体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往理萌怀里更紧地贴了贴。“他…他就去掏枪…好快…我…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就记得训练场上的动作…”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带着哭腔,“拔出来…好沉…手都在抖…根本瞄不准…就…就对着他…使劲扣了扳机…砰!砰!”她猛地缩起肩膀,仿佛又被那巨大的后坐力撞到,“像…像被铁锤砸了…撞在门上…好痛…耳朵嗡嗡响…”
“他…他叫得好惨…在地上打滚…好多血…”静怡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重的鼻音,“巡逻队来了…围住他…后来…赛诺大人也来了…他…他说我做得对…”最后几个字,带着一丝终于得到权威肯定的微弱释然和委屈。
倾诉完毕,小小的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宁静。只有两人轻浅的呼吸声交织。巨大的精神消耗和紧绷后的松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静怡再也无法抵挡困意。她在理萌的肩头无意识地蹭了蹭,寻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眼皮沉重地往下坠。她含混地、带着浓重睡意和一丝几乎听不见的、近乎撒娇的软糯,喃喃道:“…想要…一个……”
然而,这句话的尾音还未完全消散在空气中,她的呼吸已经变得均匀、绵长而安稳。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像一只终于找到安全港湾的小船,沉沉地靠在理萌的肩膀上,陷入了无梦的深眠。那本摊开的笔记,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轻轻掉在柔软的床铺上。
她想说的是什么?是一个拥抱吗?毕竟此刻她正依偎在他肩头,像抓住浮木般贪恋着这份踏实;或许是一句安慰?经历过刺客的突袭,再坚韧的神经也需要温柔的熨帖;又或者,只是一个安稳的明天——在这深渊环伺的尘歌壶里,连“平安”二字都成了最奢侈的祈愿。
理萌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他微微侧过头,垂眸凝视着靠在自己肩头沉睡的容颜。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映出小小的扇形,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还残留着一丝受惊后的微蹙,脸颊的苍白尚未完全褪去。
心疼,像一根细密的针,扎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后怕的寒意,此刻才顺着脊椎悄然蔓延开。如果她的枪慢了一瞬,如果那颗子弹偏了一分…理萌不敢深想。一种沉甸甸的、近乎蛮横的保护欲,如同熔岩般在他胸腔里翻腾涌动,烧灼着理智。他不能让她再经历这些。
夜,在高度警戒的a区住宅无声流淌。窗外的尘歌壶核心区,只有维持基本运转的微光点缀着黑暗,唯有远处的中心书库,依旧灯火通明,像永不熄灭的文明灯塔,将固执的光芒投射在窗棂上,映出一小片朦胧的光斑。
时间在寂静中失去了刻度。两人依偎的坐姿,在重力的温柔牵引下,极其缓慢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向下滑落。最终,变成了并肩躺卧在宽大的床铺上。静怡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像寻求温暖的小动物,更紧地贴近理萌的身侧。
理萌小心翼翼地,尽量不惊动她,拉过床脚那张显然是新准备的薄被,轻轻展开,覆盖在两人身上,仔细地将静怡的肩膀和蜷起的腿脚裹好。
他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没有拥抱,没有抚摸。他只是安静地侧躺着,目光落在身边少女沉睡的脸上。窗外书库的灯光,如同温柔的星辰,静静洒落。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无声的、坚实的壁垒,隔绝了门外世界的警戒森严,隔绝了记忆里的枪声惨叫,也隔绝了深渊弥漫的寒意。在这片由他意志构筑的安宁里,他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和衣而卧,如同最忠诚的哨兵,默默守护着这片脆弱而珍贵的宁静,直至壶中模拟的天穹尽头,泛起第一缕微弱的、象征着希望与守护的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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