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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刘迅递来的卷宗越来越多,柳元洵的眉头也蹙得越来越紧。
萧金业的案子远比他想象的简单。
其来历与生平被调查得巨细无遗,案件的前因后果也被记载得条理分明,所有记录清晰明了,毫无破绽。
三十年前,出身寒门的萧金业高中少年探花。
而后,他又被当时的翰林学士一眼看中,不仅将独女许配给他,还倾尽全部人脉托举这位寒门贵子,为了替他铺路,可谓是呕心沥血。
在出任江南盐运使之前,萧金业已经做了十三年的京官,是个有口皆碑的清廉之人。
可他的清廉不过是流于表面的伪装,对爱妻的忠贞也不过是应付岳丈的手段。直至外放江南担任盐运使,他贪婪好色的本性才彻底暴露。
盐税向来是个油水丰厚的差事,账面上若短缺八万两白银,私下里的贪污数额可能高达十八万两。
而整个皇宫一年的开销大约在二十万两左右,一个小小的江南盐运使,仅仅十二年任期,贪污所得竟等同于皇宫一年的开支,怎能不叫先皇震怒?
萧金业在江南建造了一座奢华至极的院子,名字起得极为风雅,唤作“掩光居”。
此院占地辽阔,屋宇错落,潺潺流水环抱着假山,院内花木名贵,奇石众多,是个风雅又富丽的好地方。
或许是在京城为官的日子久了,萧金业为人极为低调,每每入院都要避开人群,更是从未对旁人提起过这院子的存在,若不是先皇严查官员贪腐,这座院子恐怕永远不会被发现。
在翻阅卷宗之前,柳元洵原以为坐实萧金业罪证的,是掩光居里某个妾室的证词。
然而,看过卷宗后才知晓,真正给萧金业定罪的,并非那个妾室,而是她两年前怀过的萧金业的亲骨肉。
他的岳丈曾自诩有识人之明,逢人便夸赞女婿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殊不知,他眼中的好女婿,早已在江南购置私宅,过起了抛妻弃子、美妾环绕的奢靡生活。
院子不一定能坐实萧金业的罪证,掩光居里的美妾也不能,可那孩子的尸骨,却是如山的铁证。
两个活人滴血认亲,或许还能用掺了白矾的水混淆真相,但若一方是活人,另一方是尸骨,便再无造假的可能。
那美妾当时极为受宠,也因此有了身孕,可惜孩子生下来便死了,萧金业嫌晦气,便让人将那孩子的尸骨扔了,可那妾室舍不得,所以瞒天过海替换下孩子的尸骨,又将其埋在了自家院子的树下。
那孩子的尸骨被挖出来后,锦衣卫的人又将萧金业的血滴了上去,那滴血便当着众人的面渗入了孩子的骨头。
事已至此,血缘关系无可辩驳,萧金业的罪行也彻底坐实。
孩子是他的,妾室自然也是他的,美妾们居住的院子,无疑也是他的产业。可萧金业偏偏就是不认,这案子才拖了这么多年。
等卷宗翻过一茬,换好衣服的顾莲沼也走进了屋内。
柳元洵沉浸在卷宗之中,毫无察觉,直到刘迅淡淡地说了一句:“还是官服衬你。”他才下意识地抬眸望去。
顾莲沼虽是个哥儿,可平日里穿得不是黑色劲装,就是灰色短打,若不是那张出众的脸和独特的气质,说他是普通杂役,恐怕也有人相信。
除了新婚之日那叫人不敢多看的打扮外,这还是柳元洵头一回见他如此英气逼人。
锦衣卫的官服通体沉黑,锁边处又用了暗红的绸布,衣料上则绣着鱼鳞纹样。因是银线绣制,所以阳光一照,那衣服便泛起了冷色的银光,显得煞是好看。
剪裁合身的官服完美勾勒出他矫健有力的身形,更衬得他肩宽腰挺。那张本就极具冲击力的脸庞,在这身官服的衬托下愈发俊美,难怪连见惯了他穿官服的刘迅,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柳元洵被他的模样惊艳了一瞬,但眼下正事要紧,他很快回过神来,招手示意顾莲沼坐下。
顾莲沼刚到,刘迅便要告辞。
不管柳元洵领了什么任务,刘迅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事务繁忙,若不是看在柳元洵的王爷身份上,他压根不会抽出时间来周旋。
顾莲沼既是镇抚使,又是柳元洵的妾室,将他留下照顾人,于情于理都十分合适。
况且,萧金业一案已过去多年,能查的线索早被锦衣卫挖得差不多了,挖不出来的,也不是柳元洵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他也不必为此劳神。
想到这儿,刘迅找了个借口,拱手告辞,离开了卷宗库。
……
刘迅一走,柳元洵就自在多了,他将手边的卷宗推过去,道:“这些都是整个调查过程的详细记录,你瞧瞧。”
顾莲沼阅览速度极快,匆匆几眼便扫过了重点,仅仅半盏茶的工夫,他便合上了最后一摞卷宗,抬眸看向柳元洵,“王爷既然已经看完了卷宗,接下来作何打算?”
柳元洵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说道:“去诏狱。”
已经到这一步了,顾莲沼也不打算再阻拦他了,他最后确认道:“诏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您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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