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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元洵自然知道顾莲沼是什么意思,也清楚这办法确实省事,可他并未去解顾莲沼的抹额。
寻常哥儿是不会束抹额的,就好比普通女子出门不会特意把自己装扮成男子一样。
会这么做的哥儿,心里多半不认同自己的哥儿身份,又或是在抗拒世俗加在哥儿身上的束缚。
顾莲沼不愿意以哥儿的身份示人,柳元洵便尊重他,帕子而已,他不接便是了,没必要叫顾莲沼大庭广众之下解开抹额。
“不必。”他轻柔地拍了拍顾莲沼的后腰,道:“我一来,花楼便陆续推开了许多窗,想必她们有自己的信息渠道,方才的事或许早都传出去了,应当不会再有人朝我扔帕子了。”
听他拒绝,顾莲沼心里瞬间又涌起一股无名火:为什么拒绝?是瞧不上他?还是柳元洵压根就不想拒绝那些花娘?
可前一刻柳元洵说的话还在耳边回想,这刚燃起的火气便又悄然消散了。在发脾气说酸话之前,他声音闷闷地问了句:“为何不必?”
柳元洵朝他眨了眨眼,眼中含笑,语气轻快:“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觉得你戴抹额挺好看的。”
他笑容淡淡,眼神也很温暖,顾莲沼被他这句话说得愣在了原地,一时没回过神来。
“走吧,”柳元洵不想再耽搁,他道:“时间紧张,早些见到凝碧才是要紧事。”
……
灯曲巷里的花娘分属不同的花楼,而这巷内楼阁的布局排列,却是依照花娘的等级高低来安排的。
等级最高的花娘被称作书寓。她们才情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卖艺不卖身,也就是所谓的“清倌”。
受人追捧的时候,她们甚至能被当作正儿八经的清白小姐。若是运气好,攒够了银子,未尝不能离开花楼,做点正经买卖。
书寓们所居住的花楼,全都建在灯曲巷的最末端。那里视野绝佳,环境清幽,是整条巷子最好的位置。
书寓之下,便是长三。
长三便是有些头脸的妓子,非贵客名流不见,走的是被专人长期包养的路子。
毕竟人心易变,这月喜爱桃花,下月钟情梅花,要是每喜欢一个女子便纳为妾室,不仅有损名声,后院也未必能容得下。
长三便是为这些人准备的,上半年是李大人的娇妾,下半年又是王掌柜的枕边人。
感情好的时候,长三和那些人府里的妾室没什么区别,可兴趣一过,情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而长三们的花楼,便在书寓之前。
再往前,便是灯曲巷的巷头,也就是幺二们所在的花楼。
幺二便是些普通妓子,因容貌尚可,皮肉鲜嫩,便也入了花楼。
幺二之下,便是最低等的野妓。
野妓处境艰难,没有固定的安身所,也没有花楼愿意接纳。只能在偏僻角落,寻一处站街揽客的地方,平日里接待些囊中羞涩、没钱去找幺二的男人们,靠着这点微薄收入勉强维持生计。
依凝碧的姿容与学识,她本该是书寓。
可冯源远犯下的罪行太过严重,她一入花楼便遭唾弃,被迫沦为幺二。
十年时光匆匆而过,如今的她,早已落魄成了最低等的野妓。
柳元洵与顾莲沼一路前行,直至走到一条分岔口,顾莲沼凝眸看着那挑灯站立的女子,确认道:“那红衣女子,便是凝碧了。”
若不是这巷口只有她一人穿着红衣,柳元洵实在难以将眼前这个女子与曾经正四品大员的千金联系在一起。
眼前的女人身着一件桃红色的大褂子,衣服上的刺绣早已磨损得不成样子,头发枯黄且油腻,身材也发福得厉害,就好像刚从被窝里爬起来,来不及收拾便匆忙出来接客了。
屋外寒风凛冽,她身上的褂子早就不保温了,为了取暖,她两只手都揣进了袖子里,只能用胳肢窝夹紧灯笼。为了让灯笼不掉,她整个人都向右I倾斜着用力,这样的站姿让她看起来愈发粗俗。
或许是察觉到了柳元洵二人的存在,凝碧以为是有客人上门,立刻挺直身子,朝他们望了过来。
可当她看清柳元洵的穿着后,眼中的期待瞬间消失,随即便兴致缺缺地移开了视线。她心里清楚,像这样的贵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看上自己。
可一息过去,那两人没走。
两息过去,那两人依旧在那里。
凝碧再次抬起头看向他们,就瞧见身着黑衣的男人已经走进了旁边的花楼,白衣的男子却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凝碧眯起眼睛,从上到下打量着柳元洵。虽觉得这白衣男子有些奇怪,但也谈不上害怕。
白衣男子在她面前站定,用轻柔好听的声音,轻轻唤出了她的名字,“你叫凝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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