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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饭后,队伍立即开始拔营启程。
在外头吵吵嚷嚷的喧闹声里,顾莲沼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将人裹得密不透风后,这才牵着他的手出了马车。
凌晴转头瞧见他们,惊讶道:“咦,主子,您怎么出来了?”
柳元洵整张脸都被裹在围脖里,仅能露出一双眼睛,说话的声音全被堵住,顾莲沼便替他回答了,“里头太闷了,我带他出来透透气。”
顾莲沼一露面,原本趴在地上警戒的扫把尾猛地扑了过来,在他身侧拼命摇晃着尾巴,显得极为激动。
对于扫把尾这样的猎犬而言,被困在院子里简直是一种折磨。能在野外随军尽情狂奔,才是最令它感到畅快的事情。
乌霆原本正跟在乌云身旁,见顾莲沼出现,也如同认主一般,朝着他靠了过来,温顺地低下了头。
柳元洵看着顾莲沼被一狗一马簇拥的模样,不禁莞尔。顾莲沼身边虽没什么亲近的人,可他与动物们的关系倒是十分融洽。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柳元洵垂眸看着在顾莲沼身侧活蹦乱跳的扫把尾,疑惑道:“扫把尾它是不是……看不起我?”
“扑哧”一声,顾莲沼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揽过柳元洵的腰,笑着问道:“你是说,它既不亲近你,也不对你龇牙?”
柳元洵轻轻点了点头。
顾莲沼却只是笑,并不说话,待揽着他的腰,拖着他的臀,将他扶上马,自己也跟着跨坐在他身后时,才在他耳边解释道:“它不是看不起你,它是能闻出你身上有我的味道。”
二人日日夜夜耳鬓厮磨,同榻而眠,别说是染上气味,简直都快融为一体了。像扫把尾这样嗅觉敏锐的犬类,又怎么可能闻不出顾莲沼的气息呢。
等他们上马,短暂休憩的队伍也已整理完毕,再次按照之前的速度前进。
柳元洵从未骑过马,上了马才发现,这滋味远比他想象中难受。且不说这高度让他有些头晕,单是马儿奔跑时的颠簸感也令他浑身不适。
好在顾莲沼很快勒住马匹,将他抱了下来,懊恼道:“是我考虑不周。我只想着让你出来透透气,却没想到你受不了这个。”
会骑马的人能随时调整自己的姿势,颠簸感并不强,可不会骑马的人就遭了罪了。他们两个,一个不清楚骑马的感觉,一个不了解不会骑马的人骑马时的感受,折腾了半天,还是以将人抱回马车中收尾。
顾莲沼一边替他解大氅,一边后悔道:“对不起,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他是个糙野的人,却喜欢上了个金贵娇弱的玉人,他想讨好柳元洵,可他想出来的办法也是粗糙的。马颠一颠,柳元洵就要散了,风吹一吹,柳元洵就又病了,实在叫他捧着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会啊,我很喜欢骑马的感觉。”柳元洵倒是对刚才的经历有些回味,“不过我是第一次骑马,又在行军途中,总不能让大部队为了我放慢速度吧。况且外面风大,确实也不适合学骑马。听说江南风和日丽,我倒真有些期待骑马上街的日子。”
顾莲沼眼睛一亮,“你真的喜欢?”
“嗯。”柳元洵笑着点头,顺着顾莲沼的力道脱下外衣,等他将衣服放好后,又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你不必总是如此介怀,你我之间,早已过了以这些论情谊的时候。你能在我身边就已经很好了。”
“不够。”顾莲沼拉着他的手,将人带到床边,亲昵地挨着他坐下,“能陪在你身边,是我的福气,可不是你的。再说了,我对你好,也不是为了和谁攀比,我只是看着你,就想让你高兴。”
少年人的情意炽热又浓烈,仅仅只是眸光的注视,就让柳元洵的脸泛了红,可他又被顾莲沼话里的爱意打动,舍不得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我很开心。”他勾紧顾莲沼的手指,轻声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等到了江南,我为你抚琴吧。”柳元洵望向一侧的琴架,说道:“只是我手上没什么力气,弹出来的曲子或许不太好听。”
他许久不碰琴,就是不想面对自己日益孱弱的身躯,可此时的他又觉得,是该趁着身体还好的时候,将想做却没做的事情一一做个遍,去的时候才能不留遗憾。
顾莲沼急忙打断他,“好听的。”
柳元洵被他的急切逗笑了,“你都还没听呢。”
“其实我听了也听不懂,我也不喜欢听琴,”顾莲沼有些羞于启齿,但他还是坦白了自己的不解风情,“我只是想看你抚琴,想看你做任何事。”
每次和柳元洵走近一点,他总是一面为他倾倒,另一面又因自己的落魄而局促。
他只是稍稍露出黯然之色,柳元洵就捕捉到了他的情绪,他晃了晃相牵的手,柔和道:“我不懂武功,你会觉得我无知吗?”
顾莲沼猛地抬头,“当然不会!”
柳元洵柔柔一笑,“那便是了。我与你各有所长,不是好事吗?你可以带我去看你眼里的风景,去带我感受不一样的东西,这很好啊。”
顾莲沼望着他,望着那个时刻关注着他的情绪、他稍有自卑就来抚慰他的人,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
他只能笨拙地握紧柳元洵的手,不知道怎么喜欢他才够。
他的爱人那么脆弱,又那么温柔,简直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样宝藏都要珍贵。可这样的珠玉,却轻轻落在他灰扑扑的怀里,豪不嫌弃他的污浊,一次又一次,用最温柔的声音告诉他:“你很好,你真的很好。”
可顾莲沼明白,不是他好,是柳元洵好。
人的眼睛是一面镜子,柳元洵看到的,只是他心灵的投射,因为他很好,所以他看所有人,也都是美好的。
但凡靠近他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爱上他,就如同草木眷恋阳光,鱼儿钟情溪流,无一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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