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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知会如此?”陈知遥凑过身一问。
早知道玉女采玉一事。
程雪微微颔首道:“这本是前世注定的了。”
“二殿下明日归国,徐国以礼相待,只求陈国顾全大国气度。”
“姑娘似有所求?”
“淮水二十万铁骑压境,陛下将遣质子求和。”她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陈国人在刀光剑影里讨生活。不比此地,一派酸腐文人,周煜骄横无状,偏生见血便晕……”
“为何偏是周煜?”陈知遥打断他。
“南王急于止戈,心急如焚之下,护不下他。”她说,“若公子愿保他平安,他日若有所需,我必赴汤蹈火。”
“他会安然无恙。”陈知遥低声道。
心间有阵漫过不化的积雪,人间灯火也融不得。他隔着风雪看人的,看得透骨,却从不靠近。
陈知遥自回忆中挣脱,淡淡地笑道:“别来无恙。”
王絮望着他眼底转瞬即逝的怅惘,轻声追问:“你这般说,可是到了该她全力以赴的时候?”
陈知遥道:“正是。”
王絮道:“你说吧。”
陈知遥望目光落向远处灯火如昼的长街,很是轻快地笑了一下,“我所求不过一事。”
“她对意中人冷若冰霜,却将满心柔软,尽付了那不成器的世子。你可知,这是为何?”
“不知。王絮坦然迎上他的目光,雪光映得她眸色清冽,换个条件吧。你若应下不泄露我的底细,我自会全力以赴。”
陈知遥打断他,突然倾身过来,神色转为郑重,道:“不要嫁给他。”
“什么?”
“拒绝这门婚事。”陈知遥若无其事地说,“这便是我所求。”
“我也有一个问题。”
陈知遥道:“什么?”
“那时站在程小姐身侧的,可是李均?”
陈知遥不置可否,侧脸在灯光下愈发冷硬,眼睛比往常明亮许多,却也多了一两分的冷。
大婚前夜,京城已是火树银花。
薄薄的积雪覆在地上,明楼高阁鳞次栉比,叫卖声谈论声自街贩行人口中飞逝。
而此处光晕昏黄,一轮明月高悬。
一个名叫柿子的青年隔着攒动的人头望向王絮,他戴着面具,露出的双眼清亮如溪,正朝她轻轻招手。
她抬手替他理了理微乱的鬓发,指尖擦过他耳畔时似有若无地顿了顿:“若有人问你旧事,便说染了场大病失了记忆,只消含糊应过去。”
“少开口,多观察,切记不可露出半分生涩。”
城隍庙在表演皮影戏。
皮影师道:“在这个名利交加的世界里,你是我唯一的敌人,唯一让我痛苦不堪的人。”
“我偏执地恨你,恨你让我对感情产生了无尽渴望。”
柿子道:“这是《雪女》里的剧情。”
柿子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不由分说牵起她的手就往人群里钻。
王絮伸手拦了一下,“仔细着眼线。”
覆上的面具叫光晕愈加模糊,却叫心跳声更清晰。
这是个流浪到陈国的外乡人,被城郊农户收养,性子纯良得像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昏黄光晕里,一弯银月悬于中天,清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给连绵的黛瓦与覆雪的树梢镀上一层冷霜。
这样的星月夜下。
眼前人的脸颊与记忆中青年的轮廓渐渐重合。一样的月明星稀,夜色里透着生冷,风掀起他的长发。
他说,地上少一只萤火虫,天上便多一颗流星。
王絮转眸看向远处的高塔,巍峨壮观,寂寞寒冷。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如今她如约而至,教他双手合十许愿的青年,又身处何地呢?
王絮看向柿子,只觉得他的眸中愈加,在海棠花影下呈现出淡淡的胭脂色。
“年年都能见到这样的场景。”卖糖画的老翁笑着递来两支糖画,笑呵呵地道:”只是难得夫妻是少年。”
风雪紧一阵,缓一阵,街上行人少了些,他摘下了面具,因为笨拙的动作,叫长发一同倾泻下来。
一阵清凉,有雪融化在眼睑下,眼中满地的白芒,一切融在水光中,亦看到隐没在其间的漆黑深眸。
替身抬眸,定定地看她,抓住她的手腕,轻声道:“我只愿年年与你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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