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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河的月影浸在酒坛里时,寒霖的剑锋已抵住言兮咽喉。
玄霜剑通体凝着幽蓝寒光,剑脊上蜿蜒的霜纹是三百年前他抽骨炼器时烙下的,此刻剑尖微微颤,震落几粒冰珠,正坠在言兮襟前未愈的黑莲疤上。凌渊的龙尾卷碎三丈外的石案,逆鳞刮过剑身迸出刺目火星:“你要疯到什么时候?!这剑斩过九重天雷,沾过绯夭心头血,现在要拿来斩她?!”
“早该斩了。”寒霖的嗓音比剑锋更冷,霜色广袖扫过言兮苍白的脸,“从她在朱砂咒印里藏了那缕残魂开始。”剑尖突然下移,挑开她衣襟,露出心口跳动的鎏金血光——那光芒深处缠着一线赤色,正是绯夭临死前种下的情蛊。
言兮忽然轻笑,染血的指尖握住剑刃:“师兄当年教我练剑时说,玄霜剑出鞘必饮血……”鎏金血顺着剑纹蔓延,所过之处霜花绽放,“却没说这血可以是持剑人的。”
梅林忽起狂风。凌渊的龙爪扣住寒霖手腕,金瞳几乎沁出血丝:“你明知情蛊连着她的魂魄!”逆鳞割破霜袍,露出寒霖心口同样的赤色纹路,“非要逼我掀了你的棺材板,看看里面藏了多少腌臜心思?!”
寒霖的睫毛凝着冰碴,剑锋陡然翻转刺向自己心脉:“那就一起死。”霜气爆开的刹那,往生河水逆流成幕,水幕中浮现出言兮轮回时的画面——她跪在雪地里剜心魔,腕间金蝉丝却偷偷缠着寒霖的霜魄;她醉卧梅林时,凌渊的逆鳞灰正混入酒坛;而最深的那道水纹里,绯夭的残魂竟是从寒霖袖中钻出的!
“看清楚了?”寒霖的剑尖抵着水幕,霜气凝成冰刃割开言兮的袖口,露出一截缠绕情丝的鎏金镯,“三百年来,你每轮回一次,情蛊就深一寸……”他忽然咳出黑血,霜袍下爬满赤色蛛网纹,“而我每替你拔一次蛊,绯夭的毒就蚀我三分魂魄。”
凌渊的龙尾骤然绷直。往事如毒刺扎入灵台——那年寒霖闭关三月,出关时霜尽白,原来不是练功走火,而是跪在往生河底,一根根抽离言兮魂魄中的情丝。
言兮的鎏金镯突然炸裂。情丝如赤蛇缠上玄霜剑,绯夭的嗤笑自剑鸣中渗出:“好个情深义重!你以为斩了情丝她就能活?这蛊早和你们的……”
“闭嘴!”寒霖的剑锋劈开水幕,三百道霜气凝成囚笼困住赤影,“当年我能抽你的魂炼朱砂,现在就能再杀你一次!”
凌渊的逆鳞突然插入剑锋与情丝之间。龙血浇在霜纹上,竟燃起幽蓝火焰:“要斩就连我一起斩!”他拽着言兮的手按向自己心口,那里跳动着半枚霜魄,“三百年前你把我打晕丢进往生河,不就是为了把她的情劫引到我身上?现在装什么圣人!”
寒霖的剑势猛然顿住。玄霜剑嗡鸣着浮现裂痕,霜气自他七窍溢出——梅林深处那口玄冰棺正在龟裂,棺中封存的九百根情丝齐齐震颤。言兮忽然想起大婚那夜,寒霖抚着棺材说“给你备的嫁妆”,原来棺底刻满转移情劫的咒文。
“师兄总教我剑道无情……”她突然夺过玄霜剑,鎏金血顺着剑柄逆流,“却没说最利的剑,要扎在最疼的地方。”剑锋刺入心口的刹那,绯夭的尖叫与寒霖的闷哼同时响起,三百里河道掀起血浪,无数情丝自浪尖浮现,另一端竟全系在寒霖四肢百骸!
凌渊的龙鳞乍起寒光:“你竟把她的情劫……全转到了自己身上?!”
寒霖跪倒在血泊中,霜寸寸成灰:“不然呢……看着她像你当年那样……被天罚劈碎龙角?”他染血的手抓住言兮的剑刃,引着它刺得更深,“玄霜剑最后一道禁制……咳咳……需至爱之人的心头血……”
绯夭的残魂在情丝焚烧中尖啸:“疯子!你们三个都是疯子!哪有人把情劫炼成剑……”
“有的。”言兮的瞳孔化作鎏金色,剑锋彻底贯穿两人心口,“比如把绯夭的情丝炼成剑鞘,把凌渊的逆鳞炼成剑格,再拿我的情劫……”她猛然抽剑,带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纠缠三生的赤色丝线,“炼成这柄斩情剑!”
天地在剑鸣中寂静。寒霖的霜魄碎成星尘,凌渊的龙魂裹住即将消散的光点,逆鳞拼成往生阵图。言兮的白缠住最后一缕情丝,梢燃起鎏金火:“师兄可知,当年你教我玄霜剑诀时……”她将燃烧的情丝按入心口,“我就偷偷改了最后一句。”
寒霖即将消散的虚影忽然凝实一瞬。三百年前的雪庐梅树下,少女捏着剑谱探头:“霜寒十九州的下一句是什么?”
“是……”他抹去她鼻尖的雪粒,霜气在剑锋凝成小字:【不如与君共白头】。
此刻的鎏金火烧尽所有情丝。言兮的剑尖挑起寒霖最后一缕霜气,轻轻点在自己眉心:“玄霜覆剑斩情丝,斩的是天命,不是人心。”她反手将剑刺入往生河眼,三百里河道瞬间冰封,每朵浪尖都绽出红梅,“我要这天地为证,往生为聘——”
凌渊的龙尾扫平冰面,逆鳞灰凝成三盏合卺酒:“聘什么?聘两个棺材板当贺礼?”
寒霖的霜魄在梅香中重聚,指尖凝出枚冰戒指:“聘个傻子。”他忽然拽过言兮的手,霜气穿透黑莲疤痕,“当年埋剑时我就说过……玄霜剑出鞘之日,便是你我……”
梅林深处传来冰棺碎裂的脆响。最后一缕绯夭的残魂被封入剑鞘,情丝灰烬中升起盏盏冰灯,映出往生河底新刻的碑文——
【剑可斩青丝,难断相思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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