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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裴熠不知何时移到了兔子身后的树上,只见他跳下树,几乎是瞬息之间,便一把提住了兔子的耳朵。裴熠的头发更乱了,对视着兔子不忿的眼睛,他粲然笑了,以轻灵的步伐飞奔至戚玦身边。“阿玦,你说我们把它烤着吃还是煲汤?我看还是红烧最好,你觉得呢?”戚玦也已经下了马,她戳了戳兔子的脑袋:“那就依你的,多放些辣椒,红烧了它。”闻言,那兔子又猛地蹬腿起来。戚玦接过兔子的耳朵,将这小玩意儿托着抱在怀里:“这么不服气?还不是落到了我手上了?”二人逗弄着兔子,傻笑了片刻,戚玦道:“看你的身手,你往日在眉郡的时候可是有刻意韬晦?”说到这个,裴熠嗫喏起来:“……是,也不是。”想了想,他解释道:“多数时候刻意不愿表露的,但有时候也是因为彼时年纪小,技艺不足,比如被你在香案下发现那次,是我自己没藏住来着。”戚玦哦了声,道:“所以那次你分明是在探查戚府,却骗我是为了躲避靖王的管教,还借着抄书的名义在我那里躲了那么许久,是怕被戚府的人逮到吧?”“我……”裴熠语塞,想辩解,但奈何戚玦说的却是一字不差,便只能实话道:“是……但我后来是真的想同你待在一块的,我只有第一天骗了你,接下来那几天是我自己想要来的……”看着裴熠紧张兮兮的解释,戚玦没忍住轻声一笑:“这般慌张作甚?我没责怪你。”“当真?”见裴熠看她的眼神透着三分委屈,戚玦道:“我知道那不是你本愿,自不会怪你。不过,你箭术分明也十分高超,连离弦之箭都能截下,又为何非得让我教你?”“自是因为……我虽也习箭,但也没见过阿玦那般厉害的射艺,遇强者学三分,我自该委诚求当,如今箭术好,也是向你学了后再勤学苦练的,而且我这算得了什么高超,不过是顾如意箭术不精,力气不大,箭射得软绵绵的,速度那么慢,换了旁人也一样能截下。”裴熠解释得飞快,但却并未对戚玦和盘托出。其实他当时就是喜欢黏着戚玦,彼时他年纪小,尚不知情为何物,但自第一次见戚玦起便觉得亲近,觉得投缘,便找了个拙劣的由头跟在她身边。只不过……而今他心底对戚玦早就有了别的情意,倒让他这个原本坦荡的理由变得难以宣之于口。解释了半天,裴熠憋红了耳尖,生怕戚玦再揭穿他什么,便忙不迭转移了话题:“阿玦,我教你使柳叶刀吧?”她唯一一次见裴熠用暗器飞刀,还是在鲮山那次,情急之下用来对付何恭平和颜汝良。“你不是不愿示人吗?”她问。裴熠却四下瞧了瞧:“眼下这里又没有旁人。”他自腰带上取下三枚柳叶刀,借着帔风的遮掩,几乎很难被人发现他身藏暗器。裴熠捻了片在指尖,他旋腕弹指,动作很小,却在瞬息之间将柳叶刀脱手而出。站在他身边,戚玦只觉一阵带着内力的掌风,而百步之外,一颗野果悄无声息落地。“好厉害。”戚玦叹了声:“你学了多久?”裴熠思索着:“很小的时候在宁无峰就跟着师父学了,那时候他只教我刀剑,是我自己觉得暗器有意思,彼时也不知道暗器于勋贵而言并不入流,便求着他教我了,那时学着也只是图个有趣,幸好现如今也派上了用场,不算白费功夫。”说话间,裴熠又甩出一镖,冷不防将削下一截树枝:“我给你的袖箭和匕首也是,虽不入流,但必要时候也能应急。”戚玦把那在她身上闹腾不已的野兔塞进了马背上的布囊中,腾出了手,又将这第三枚柳叶刀接了过来。轻轻薄薄的一片,掌心大小,柳叶状,很精致。“不过是一堆铁器,高低贵贱都是人分的。”戚玦捻着柳叶刀,指着正前方瞄准着:“照这么说,论出身我就是个下三滥,可我不为非,你也不用它作歹,这不就好了?”戚玦正说着,右手却猝不及防被一股温热覆上。她侧首,却见裴熠没有回答她,也并未看她,不知在想什么,他的一只手专注地纠正她的手势,另一只手调整她的肩膀。“……你的手指分开些,等下才好使上力,肩膀再略侧些,这样打出去的方向才直。”裴熠的手温热而粗粝,似被夏日浅溪水里温热的沙砾包裹着。她几乎被裴熠圈在臂弯里,此时此刻,她脑中莫名地一片空白,就这么任由裴熠摆布着她。骤然,她只觉得指尖被施以一股力,一道掌风在她眼前化开——柳叶刀破风而去,与恰好飘落的树叶相接,落叶一触即断,小小一片柳叶刀便这么气势汹汹地如离弦之箭。至于最终落在了哪里,戚玦没注意到。她只觉心狠狠咚地一跳,惊得她失神。突然,一阵笃笃的马蹄声将戚玦的思绪拉回。她回头,却见她方才骑的那匹马正烦躁不安地踏着前蹄,马尾甩个不停。戚玦这才想起来,那只兔子还在马背的布囊里,她赶紧过去松了口袋,将那扑腾不停的兔子揪出来。“这家伙太闹腾,回去就将它吃了。”戚玦威胁道。裴熠却抬头看了看天:“阿玦,你看这天色怕是要下雨了,我们早些回去吧。”戚玦抬头,透过树叶缝隙,只见不知不觉天色渐暗,阴云密布:“人算不如天算,巡狩的日子还是礼部挑的,结果第一日竟就要下雨了,礼部接下来怕是要倒霉了。”二人翻身上马,沿着来时的方向往营地走去。山雨欲来,天色黑得很快,他们没走多久,周遭便愈发昏暗了。来的时候边玩边走,竟不知不觉走了这么远。他们策马而归,但还是不及变天快,稀稀落落的细雨落下,在树顶的枝叶间汇聚成雨珠儿,吧嗒吧嗒打在人身上。却见裴熠解了帔风,递到她面前:“阿玦你别怕,先披着吧。”戚玦一愣:“怕什么?”他却道:“这天闷闷的,等下怕不是要打雷。”戚玦有些意外,没想到裴熠倒还记得她的随口之言:“不至于,而且我们总是有个人要淋雨的,更何况你都披着帔风这么些年了,现在解下来,不怕被人瞧见吗?”说话间,那帔风被裴熠展开,他提着缰绳走到她面前。玄色的帔风扬起,复缓缓落下,落到戚玦身上,连同脑袋一同被罩住。他的帔风不带兜帽,要想遮着脑袋挡雨,便只能兜头盖脸地罩在脑袋上。戚玦看着裴熠,没了帔风的遮蔽,他显得有些清瘦。他的头发潮湿,脸上也沾了些许雨水,整个人似蒙了层水雾。这时候他的脸定是冰冰凉凉的,真想捏一捏,戚玦心道。被戚玦盯得心里突突直跳,裴熠咽了咽:“……现在这里没别人,阿玦别担心,等快到营地再将帔风给我就好了,虽不能遮挡多少,但也聊胜于无。”她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也不知为何,脑子里似乎也水雾迷蒙的,便只能讷讷出声:“嗯……”裴熠在她的下巴处系好了系带,只露出戚玦湿漉漉的一张脸。兔子窝在戚玦腿上,不合时宜地蹬腿,似在她胸膛里惴惴不已。猝然,裴熠面色一沉,他警觉抬头。戚玦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得裴熠拉着帔风的手突然收紧,她几乎是毫无防备地撞进他怀里。一支冷箭“嗖”地穿过戚玦方才的位置。伴随着耳畔裴熠清晰的心跳声,她被他抱着旋身,转瞬的失重感后,他们翻身下马,平稳落地。“小心!”他沉声道。戚玦还被他箍着,二人放缓了呼吸,警惕周遭的风吹草动。惊弦“咻——”随着又一阵冷飒的风声,裴熠拔剑,只听一声铁器铮鸣,他成功挡下了那一箭。第一箭还能说是意外,那这第二箭就足以证明是有人冲他们来了。戚玦撇了怀里的兔子,那兔子脱离束缚,便飞快蹿进树丛中了。她将蒙着头的帔风扯了扯,露出整个脑袋来,又拔出腰间佩剑,冷眼警惕四下。来者身份不明,人数不明,甚至方位不明……敌暗我明,实在防不胜防。倏然,一阵寒芒闪过,戚玦当即拉着裴熠侧身。那一箭自裴熠身后而来,几乎是擦着他的肩膀射来的。冷不防地,又有几支箭袭来。随着铛铛几声,他们艰难挡下几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是这样的荒郊野外,他们无人增援,稍有不慎,只怕性命就要交代在此处了。二人无言,腹背受敌间,他们后背相抵,把身后的位置交给对方。雨越下越大,脚下的泥地化作湿滑的泥浆,穿林打叶声干扰视听,死亡的气息让人心弦大乱。雨水浸透戚玦的发髻,自她下颌划过,她将剑举在身前严阵以待。到底是谁……裴臻?靖王?或者另有其人?戚玦心乱如麻,不时出现的冷箭让她无暇多思。她尽可能克服雷雨带来的恐惧,警惕周遭……以箭的频率来看,对方人数应当不多,但不断变换方向偷袭,让他们难以防备。眼下走为上策,他们必须要找到机会逃跑,方有一线生机……根据箭的方向,大抵可以知晓敌人的位置,即便对方一直变换位置,也需要时间。“裴熠,用柳叶刀!”戚玦的声音有些颤抖。只一句话,裴熠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正此时,又一支箭朝裴熠袭来,他沉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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