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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舅甥情深”的画面,看得亲爹周岸心里涩涩的不是滋味,只得更用力的搂紧已经在他臂弯里睡得正香的周羡棠。
儿子果然靠不住,还是女儿软软糯糯的,满心满眼都是爸爸,更贴心。
“我这个儿子算是给你养的了。”周岸别开脸,轻声抱怨一句,口吻泛酸。
陆鹤南摸了摸周羡之的脑袋,低低地笑出声:“那你干脆把小宝留在我家好了,我自己养,不劳烦你费心费力。”
“你想得美!”周岸瞪了陆鹤南一眼,不自觉地拔高了声音,直到周羡棠在他怀里轻微翻了下身,有转醒的迹象,他才重新压低声音。
“这臭小子可是我老婆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的,怎么可能便宜了你?”
陆雁南生周羡之那年三十四岁,在一众孕妇里算是年纪比较大的。临盆生产那天,也没有三年前生周羡棠时那么顺利。
进产房的时候,周岸想跟进去陪着,陆雁南却死活不让,只拽着他的手腕留下话,要他照顾好周羡棠,安安生生陪在女儿身边。
做了母亲的人,或多或少的,总会忽略掉一部分爱人的心情。
直到后来四下无人,想起那段令人揪心的往事,陆雁南才不好意思地对挚友莫娟坦言,自己当时确实做错了。
她只考虑到女儿看不见妈妈会害怕,却忘了,周岸距离永失所爱的荆棘路也只差一步。
手术室大门“砰”得一声重重合上,不知道砸在谁的心尖,周羡棠怯生生地瑟缩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揽住爸爸的脖颈,而后被周岸紧紧搂在怀里。
那时她才三岁,还不懂身边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被人推进那间看上去十分冰冷的屋子里。
她只感受到一片温热的濡湿缓缓从自己的脖颈上流过,但她只当是医院房顶漏雨,不知道是爸爸的眼角滚下一行不知前路的热泪。
而对陆鹤南而言,他只亲眼见过周岸两次落泪。
一次是在宾客满座的婚礼上,他坐在台下,看台上的周岸西装革履,对着众人遥遥举杯,风光得意,但在撩起头纱,亲吻陆雁南的时候,还是会没出息地喜极而泣。
另一次就是在寂静无声的医院走廊里,他和梁眷得到消息,匆匆赶到医院,看见周岸抱着女儿,守在手术室门口,不曾离开一步。
陆鹤南一时不敢靠近。
因为那个看上去永远猖狂恣意,放荡到不可一世的男人,垂着头好似丧家之犬,泪痕凝在脸上,听到脚步声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满眼写着颓败。
周岸见周羡棠睡熟,拉开车门,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后座,又无声警告周羡之不许吵醒姐姐,而后才挪出全部注意力和陆鹤南闲聊。
“你俩就这么舍不得壹号公馆?”
陆鹤南看他一眼,不懂周岸话里的意思。
周岸轻声解释:“西山别墅区开发的时候,你姐留了地段最好的三套,陆琛去年带着昭宁搬进去了,你和梁眷什么时候搬?”
“搬来搬去的干什么?你们家人多,我和梁眷就两个人,壹号公馆足够住了。”
周岸沉默了几秒,想到刚刚出门时陆雁南的嘱托,他斟酌着开玩笑:“你和梁眷也生一个,家里的人不就变多了?”
陆鹤南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倚在车门上反问:“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连你也开始跟我开这样的玩笑了?”
周岸没答,只从烟盒里敲出一支烟,衔在唇角,抬手偏头,一气呵成地点燃。他轻轻吸了一口,又将烟盒递给陆鹤南。
陆鹤南的目光在烟盒上停留不过一秒,毫不拖泥带水,摇摇头,没接。
“是我的错,忘了你已经戒了。”周岸收回手,在一片烟雾缭绕中轻笑,“不过你的自制力也真是够可以的,说戒就戒。”
“她要我戒,那就戒呗,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陆鹤南转过头,越过车身,越过流淌在马路上的盈盈月光,径直望向梁眷。
周岸点点头,笑着打趣:“你这么听梁眷的话,今天怎么还舍得让她伤心?”
伤心?陆鹤南怔愣了一下,随即又意识过来,弯了弯唇角,笑容苦涩。
“周岸,短暂的伤心,总好过糊涂地期待吧?”
“我的心脏病是遗传的,虽然说遗传有一定的几率,但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也活在这种几率里。而且梁眷的身体不太好,就算是怀上了,想要平安生下来也很困难。”
“更何况她今年三十三岁,如果真的怀上了,怀胎十月,到时候她就三十四岁,和我姐生小宝的年龄一样。”
“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已经忘了两年前守在手术室门口的时候,心里是何滋味。”陆鹤南抬眼望向周岸,轻笑一声,没把话说尽。
我不愿让自己沦落到你那日的境地——茫然四顾,好似走到人生的尽头。
周岸皱了皱眉,作为过来人他想再劝一些什么,但看到陆鹤南此时此刻油盐不进的模样,他终是什么都没说,只轻飘飘地安慰一句。
“你别那么悲观。”
“我这不叫悲观,顶多叫权衡利弊过了头。”
秋风从身体内穿过,吹刮起心底积攒已久的落叶,在一片簌簌声中,陆鹤南牵起僵硬的唇角,在周岸的注视下,他努力装出不经意的模样。
“我不像你们那么幸运,我这辈子所有的运气,在费尽心机地得到她之后就用完了,所以我不认为老天还会再眷顾我一次。”
是美梦破碎,还是美梦更美?他赌不起,所以他只要当下、此刻、现在。
他要稳操胜券。他要无止境的永远。
周岸的车子和蒋昭宁的车子先后驶离路口,梁眷将手插在大衣兜里,不等陆鹤南回神,就径直往回走。
陆鹤南一句话没说,连情绪上的细微波动都没有,只默不作声地跟在她的身后。
终是梁眷沉不住气先乱了阵脚,她顿住脚步,转过身,避也不避地望向陆鹤南。她的目光里有委屈,有不解,有忍无可忍,有一探究竟,复杂交织,在月光的照耀下十分动人。
“陆鹤南,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说什么?”陆鹤南捏紧了拳,面上的微笑却仍旧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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