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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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深夜卧谈（第1页）

暮色将城市染成黛青色时，九月终于踏上了回校的公交车。车厢里弥漫着傍晚特有的疲惫气息，汗味与香水味交织，形成令人昏昏欲睡的浑浊空气。她攥着扶手的指节泛白，双腿像被无数根细针扎着，每一次刹车带来的惯性都让酸痛感顺着膝盖往上蔓延。邻座大叔的手机外放传来嘈杂的短视频音效，九月却无力侧目，只是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玻璃上。透过车窗，霓虹灯光在玻璃上晕染成模糊的光斑，远处写字楼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撒在夜幕里的碎钻，却无法照亮她酸胀的脚踝。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头，芳芳同样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学校走。她的帆布鞋早已被柏油马路焐得烫，脚底仿佛踩在棉花上般绵软无力，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海绵上。梢黏着的柳絮不知何时又沾上几片梧桐叶，随着步伐轻轻摇晃，扫过泛红的脖颈。商业街的橱窗里，新款连衣裙在射灯下泛着柔和的光，她下意识收紧了挎着传单袋的肩膀——那里面还剩二十几张没完的传单，边角已经被汗水浸得皱。路过奶茶店时，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芳芳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想起白天传单时，有个小女孩眼巴巴盯着她手里的传单，以为是糖果。

十字路口的绿灯亮起，芳芳随着人流机械地挪动脚步。凉鞋磨得脚后跟生疼，她低头看见鞋尖沾着不知何时蹭上的泥点，突然想起车展上那些锃亮的车模轮毂。远处的校园围墙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她深吸一口气，把传单袋往上提了提，加快了脚步。

回到宿舍时，走廊里飘着隔壁宿舍煮泡面的香气，混着夏日潮热的空气，在狭窄的过道里蒸腾。九月拖着沉重的步子，每走一步，酸胀的小腿肚都在抗议。推开门的瞬间，暖黄的灯光扑在脸上，她看见芳芳瘫坐在椅子上，正揉着红的脚踝，桌上摊着没写完的笔记，梢还沾着白天传单时飘上的柳絮，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可算回来了！”芳芳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梢黏在汗津津的额头上，“快说说，你今天卖车模战果如何？”她往前探着身子，椅子出吱呀的声响。

九月把帆布包随意扔在床上，整个人像散了架似的倒在椅子里，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站了快十二个小时，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她动了动僵硬的脚趾，鞋跟在地板上蹭出细微的响动，“不过卖出去好多车模，老板高兴得不行，一直夸我有推销天赋。”说着，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被攥得有些皱的八十元纸币，边角还带着体温，“这是今天的工资。”

芳芳凑过来，眼睛盯着那叠钞票，轻轻叹了口气：“我今天传单也够呛。早上七点半就到了教育机构，负责人把我和另一个兼职的男生分到了最热闹的商业街。一大摞传单压在怀里，沉甸甸的，跟抱着块大石头似的。”她边说边伸手比划，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处被宣传单的边角磨红的痕迹。

“刚开始我还挺有干劲，见人就笑着递传单。可没一会儿就碰了钉子。”芳芳皱起眉头，回忆起上午的场景，“有个西装革履的大叔，我刚把传单递过去，他眼皮都没抬，随手一甩，传单就飘到了地上。我蹲下去捡的时候，听见他跟同行的人说‘现在的小年轻就会干这些没用的’。当时心里特别委屈，差点就哭出来了。”

九月感同身受地点点头：“被人拒绝的滋味确实不好受。我刚开始推销车模的时候，也有好多人摆摆手就走了。”

“但后来我学聪明了！”芳芳突然来了精神，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我现带孩子的家长更容易接受传单。有个推着婴儿车的阿姨，我跟她聊了几句育儿经，她特别感兴趣，还留了我的联系方式。

最让我开心的是遇到那个大妈，她不仅接了传单，还拉着我聊了好久。”芳芳说起这段经历，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她说她孙子马上要小升初，正愁找不到合适的辅导班。我就把机构的特色课程和优惠活动详细说了一遍，她听得特别认真，最后还夸我‘这丫头真会说话’！”

然而，更多时候是接连不断的挫折。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晒着，芳芳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头黏在脸颊上。商业街的地砖被晒得滚烫，透过薄薄的鞋底炙烤着双脚。她站在十字路口，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机械地重复着“您好，了解一下辅导班”，换来的大多是冷漠的摇头和不耐烦的皱眉。有个染着黄头的年轻人甚至当着她的面把传单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那一刻，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让它掉下来。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最难熬，”芳芳声音低沉下来，“又困又累，站在树荫下都觉得浑身软。我蹲在路边啃面包的时候，看着马路上的车来车往，突然觉得特别迷茫。”她停顿了一下，伸手抹了抹眼睛，“但想着手里的传单还没完，想着能赚到的工资，我又咬咬牙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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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深有同感：“我懂那种感觉，下午两三点的时候，车展人特别少，我和林姐站在摊位前，看着空荡荡的过道，又累又困，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但一想到能多卖出去一个车模，就能多挣点钱，就又打起精神来了。”

“天桥上的金属栏杆被晒得烫，我抱着一摞厚厚的教育机构传单，机械地重复着抬手递出的动作。宣传单边角早已被汗水浸湿，在掌心留下黏腻的触感，我的嗓子也因不断重复“您好，暑期辅导班了解一下”变得沙哑。”

“就在我转身准备向另一侧行人走去时，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抬眼望去，看见我们的张薇正和朋友有说有笑地走来，两人都穿着精致的连衣裙，手里还提着奶茶。我下意识地往柱子后躲了躲，可张薇已经看到了我。四目相对的瞬间，我感觉脸上一阵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九月攥着被汗水浸软的八十元纸币，指尖突然微微颤。芳芳讲述时平静的语气里藏着太多震颤人心的细节，那些在烈日下被晒得烫的栏杆、被汗水浸湿的传单边角，此刻都化作细密的针，轻轻扎在她的心口。

"你知道吗？当张薇伸手接过传单时，我眼泪差点又掉下来了。"芳芳声音哽，抬手抹了抹眼角，"本来以为会被嘲笑，结果她她还帮我了半小时。"九月突然想起自己在车展时被林姐教导的瞬间，两个场景在记忆里重叠，她猛地抓住芳芳的手："这种被理解的感觉太珍贵了！就像我以为林姐会刁难我，结果她教我怎么观察顾客眼神，那一刻真的特别温暖。"

当听到"监工"骑着电动车巡视的情节时，九月忍不住攥紧了床单。她想起车展老板临走前反复检查库存的眼神，那种被审视的压迫感此刻在两人之间无声蔓延。"原来每个兼职都像戴着镣铐跳舞。"九月喃喃道，"我站在展台前，连喝水都要偷偷看林姐脸色，生怕动作慢了影响生意。"

说到传单被风吹落时，芳芳下意识蜷缩了一下肩膀，这个动作让九月心头一紧。她仿佛看见烈日下那个慌乱奔跑捡传单的身影，和自己在车展人潮中弯腰捡拾掉落车模的模样渐渐重合。"我们当时都像惊弓之鸟。"九月苦笑，"我记得有次弯腰捡车模，起身太急撞到展台，林姐瞪我那一眼，到现在想起来都后背凉。"

张薇离去的背影让芳芳的声音染上一层温柔，九月却敏锐捕捉到其中的酸涩。"其实我们都在拼命证明自己。"九月突然开口，"你在天桥上传单，我在车展站台，表面是为了赚钱，更深层是想抓住改变命运的绳索。"她伸手握住芳芳冰凉的手，"你说誓要好好学习那刻，我好像听见自己心里同样的呐喊。"

当芳芳描述"监工"最后那圈巡视时，九月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种被监控的感觉太窒息了！"她想起老板一直在一旁盯着自己卖车模，"我们明明付出了那么多，却像商品一样被检查。但也正是这些经历，让我看清了知识的重量——有了知识，我们才能从被审视的位置，走到掌握主动权的那一方。"

月光爬上窗台时，两人的手始终紧紧相握。那些白天的疲惫、难堪与温暖，在倾诉与共鸣中化作成长的养分。"以后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吧。"九月突然说，"就像张薇帮你传单那样，我们互相帮扶着往前走。"芳芳重重地点头，泪光中倒映着窗外的星光，两个年轻女孩在这深夜的共鸣里，为彼此点亮了继续前行的勇气。

两人越聊越起劲，话题渐渐从当天的工作细节，延伸到对未来的思考。芳芳说：“以前总觉得读书没意思，现在才明白，没有知识，以后可能就要一直做这种辛苦又赚不了多少钱的工作。今天站在大街上，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能坐在办公室里工作该多好。”

九月深有感触：“今天站了一天，满脑子就一个念头——读书才是出路。在教室里再累，也不用风吹日晒，不用站得腿都没知觉。而且有了知识，以后选择的机会也更多。”

她们开始讨论身边那些认真学习的同学。班上的学霸每天早起晚睡，泡在图书馆里；隔壁宿舍的学姐已经拿到了知名企业的实习机会，靠的就是扎实的专业知识和出色的成绩。这些例子让她们更加确信，学习是改变命运的关键。

芳芳突然坐直身子，眼神坚定：“我决定了，从明天开始，每天早起背单词，晚上去自习室刷题。这次期末考试，我一定要冲进班级前十。”

九月也被她的热情感染，“我也不能落后！下学期的专业课一定要学好，争取拿奖学金。”

月光像融化的银霜，悄然爬上宿舍的窗台，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影。九月和芳芳裹着薄毯对坐在床边，尽管双腿仍残留着白天的酸痛，眼底却燃烧着明亮的光。床头的小夜灯在寂静中散暖黄光晕，映得两人摊开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的未来计划泛着细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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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把这些经历写成文章吧，就叫《烈日下的觉醒》！”芳芳突然坐直身子，笔尖在纸面划出沙沙声响，“要告诉大家，真正的辛苦不是解不开的数学题，而是在太阳底下站十二个小时，却连水都不敢多喝一口。”九月笑着点头，伸手翻出白天攥皱的工资条，折痕间还沾着车展现场的灰尘，“再把林姐教我的销售技巧，还有你在天桥遇到张薇的故事都写进去，肯定能让好多人有共鸣。”

说到成立学习小组，两人几乎同时翻开手机通讯录。“每天早上在图书馆门口集合，迟到的人请对方吃一个月的早餐！”九月提议时，芳芳已经开始规划课程表，荧光笔在纸张上画出鲜艳的分区，“专业课互助、英语打卡、每周模拟考……就像我们今天互相打气那样，谁偷懒就用天桥传单和车展站姿‘威胁’！”两人对视一眼，突然爆出压低的笑声，惊飞了窗外栖息的夜鸟。

聊到下一次兼职，月光已悄悄挪到了墙面上。芳芳指着手机里某家教育机构的招聘信息，眼睛亮得惊人：“下次我们去当助教，既能用上专业知识，还能真正帮到学生。”

夜风掀起半掩的窗帘，带来些许凉意。两个女孩却浑然不觉，她们用白天积攒的疲惫，在深夜兑换成炽热的憧憬。那些沾着汗水的誓言，伴着月光渗入纸页，终将在未来长成指引方向的路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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