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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狼火初燃(金大安三年二月初十?野狐岭南麓)
金大安三年二月初十,野狐岭南麓的松树林笼罩在淡青色的晨雾中,二十顶毡帐如白色蘑菇般散落在雪地里,中央篝火堆腾起的青烟里,狼肉的焦香混着汉地八角的辛香,在松针间萦绕。济世堂的商队抵达时,守林的蒙古少年吹响狼骨哨,三长一短的调子惊飞枝头积雪,却让萧虎的护腕上的缺耳狼头微微发烫。
“帖木儿的女人回来了!”老医妇乌仁娜掀开毡帐,手中的药杵“当啷”落地。她布满皱纹的脸庞在看见萧氏的药箱时亮如星火,用蒙古语惊呼:“长生天的火,跟着汉地的药回来了!”帐内二十余双眼睛同时望来,牧民们衣襟内侧的虎纹刺绣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正是萧氏去年托商队带来的共生图腾。
萧虎被迎进中央毡帐,羊毛毡墙上挂着半幅狼头旗,旗角的火焰纹被烟熏得发黑,却与他夹袄里的腰牌残片严丝合缝。一位白发老人起身,额间“苍狼之牙”刺青深如刀刻,正是父亲生前提及的安达——察合台。“十三年前,你父在野狐岭射光最后一支箭,”老人握住萧虎的手,掌心的老茧擦过他火铳的狼虎纹,“他说‘若我死了,弘吉剌的狼要借汉地的火重生’,如今你带着火回来了。”
毡帐外传来牛车的吱呀声,十辆覆着兽皮的牛车停在篝火旁,车辕上刻着细小的虎纹。巴特尔掀开兽皮,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硫磺袋,每袋都印着金人的“忠孝”印记:“这是牧民扮成金军辎重兵,从妫水仓库抢的。”他指向牛车底盘,“底下还藏着二十桶蒙古马奶酒,用来调虎骨胶正好。”
萧氏打开药箱,将汉地带来的虎骨粉、熊胆粉与蒙古的火绒草、狼心草并列摆放,老医妇立刻明白,用蒙古语向牧民们喊:“汉地的虎骨能让火铳咬穿铁甲,草原的狼心能让火焰抗住风雪!”帐内响起低沉的欢呼,牧民们抚摸着火铳的虎纹木柄,仿佛在确认这柄神器真的属于他们。
是夜,篝火映红了松林。萧氏站在毡帐前,手把手教牧民使用火铳:“虎口对准金狗的颈甲,狼纹对着自己的心口。”她的汉话混着蒙古语尾音,每支火铳在交到牧民手中时,都伴随着狼头哨的轻响——这是弘吉剌部接纳新战士的仪式。
萧虎躺在毡帐里,听着外面的低语声与狼嚎交织。父亲的腰牌残片硌着肋骨,他忽然梦见七岁那年,母亲在油灯下给他讲《蒙古秘史》,说苍狼与白鹿如何诞生蒙古人。而此刻,梦中的苍狼却长着虎纹,白鹿的角上缠绕着火焰,它们共同踏碎了金人的海东青图腾。
“少主人!”黎明前的寂静被探马的马蹄声打破,一名骑手撞进营地,马蹄铁上的雪块飞溅:“铁木真汗的大军已过黑水河,前锋距此三十里!”他胸前的狼头符在晨光中闪烁,正是铁木真亲卫的标志。
巴特尔第一个举起火铳,狼虎纹在初雪中闪烁冷光:“弘吉剌的狼,今日要让汗看看,咱们的火铳军!”全营牧民同时起身,二十支火铳在晨雾中排成雁阵,火铳木柄的虎纹与他们皮袄上的狼头刺绣相映成趣。
白发老人察合台走向萧虎,将老族长的狼头旗系在他腰间:“当年你父把旗角交给我时,旗面全是血。”他指向旗角新绣的虎纹边饰,“如今你娘用汉地的丝线补上了,这面旗,该插在野狐岭的最高处。”
萧虎摸着旗面的火焰纹,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如雷的马蹄声,由北而南,震得松针簌簌落下。那是铁木真的九旃白旗来了,是父亲旧部的狼嚎来了,更是胡汉共生的火铳军,即将踏上的战场。
“虎狼啸——”巴特尔率先发出狼嚎,尾音却拖出汉地长调,二十名牧民齐声应和,声音穿透松林,惊起群鸦飞向野狐岭。萧虎举起火铳,虎纹准星对准东方,那里有金军的烽烟在跳动,有金宣宗的铁浮屠在集结,更有属于他的,狼与虎共同的命运。
晨雾渐散,萧氏站在他身旁,鬓角的银铃终于露出完整的狼头——那是用父亲腰牌的残银新铸的。“你父若看见,”她望向渐渐清晰的蒙古大军旌旗,“会说胡汉的火,终于在野狐岭烧开了冰原。”
当第一缕阳光照亮火铳的狼虎纹,萧虎忽然明白,母亲七年来的谋划,从刺青到火铳,从药车到冰河,都是为了这一刻——让弘吉剌的狼不再是流亡者,让汉地的虎不再是被征服者,而是在同一个火铳的准星里,在同一片草原与山地的交界处,共同书写属于胡汉共生的历史。
毡帐内,老医妇正在调配新的金疮药,蒙古马奶酒混着汉地血竭的香气飘向战场。毡帐外,铁木真的先锋军已至松林边缘,九旃白旗上的狼头在风中舒展,与萧虎腰间的狼头旗残片遥遥相望。而他手中的火铳,正滴着前夜调试时沾上的硫磺粉,仿佛随时会喷出火焰,将“胡虏”与“汉人”的界限,烧得干干净净。
野狐岭的风雪,终将见证这一刻:当狼嚎与虎啸第一次在同一片天空下响起,当火铳的火焰第一次同时映红蒙古人的皮袄与汉人的衣襟,一个超越胡汉的时代,已在萧虎背上的虎纹与火铳的狼头
;中,悄然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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