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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十两……晏长陵注意到了她抽动的嘴角,愣了愣,起身仔细地看了一眼蒲团上的花纹,终于明白了,问道:“这是平安符?”白明霁不说话,捧着杯子继续喝水。晏长陵与她相处不多,但这几日,多少了解了一些,见她眼睑下敛,眼珠子盯着一处不动,应该是生气了。那怎么办。他知道怎么带兵,但不会哄人,只好走过去,立在她身旁,偏头去看她的眼睛,抿唇一笑,“我赔你。”少年的声音低沉诚恳。气息冷不防地落在她耳侧,青丝轻轻一动,一股热浪扑来,白明霁鬼使神差地侧过头,冷不丁地撞入一双瞳仁内,心下悠地一跳,离得太近看得太清,便也瞧见了那眼里噙着的一抹笑,怎么看都像是在故意戏弄她,本就在生气,两块平安符都被他给沾了,不由瞪眼,手往他胸前用力一推,“不用。”晏长陵顺势后退几步,面容带笑地看着她。金秋姑姑进来,正好瞧见了这一幕。棂窗外的光线照在娘子的侧脸上,穿透她的耳尖,一只耳朵变得透明,能清晰地瞧见里面细细的血管。红得有些异常。金秋心下一阵安慰,成亲有半年了,这会子娘子才像是嫁了人。摆好饭菜后,金秋姑姑便低声同二人道:“奴婢多备了一床褥子。”白明霁一愣,看向金秋。她这是何意?金秋低下头,当作没瞧见。晏长陵倒是大方一笑,“多谢姑姑。”白明霁埋头扒饭,知道他拜自己所赐,如今可能成了闲人一枚,这类人她府上可多了,黏上了就甩不掉。她正忙,不能去招惹。案子有太多的疑点,冯姨娘跟前无儿无女,二爷纳进来后,几乎不管不问,人跑了,能跑到哪儿去?张勇前夜当真杀的是阮姨娘?到了午后,岳梁却没来。长公主亲自到了大理寺,询问赵缜的案子,“驸马爷出事也有六七日了,请问岳大人有消息了?”岳梁拱手行礼,“微臣无能。”长公主轻轻瞥了他一眼,要说这大理寺少卿,放眼朝堂,寻不出几个比他长相更好的。即便是驸马爷,活着时与他站在一块儿,也能让她立马厌恶上自己的夫君。好端端的人,想不明白怎么就同晏家那个少夫人传上了丑闻。长公主拿绢帕捏了一下眼角,“白府一个妾室,还能比驸马爷紧要,用得着岳大人亲自到府上去断案?岳大人这不是无能,是忙得抽不开身啊。”当今长公主,与陛下并非是亲生兄妹,乃先帝膝下真正的血脉。金勺子养出来的矜贵人儿,自小性子便高傲,儿时连皇帝都骂过。皇帝尚且为太子时,曾被她刁难,骂他捡现成的便宜——坐享其成。而皇帝显然也不是个大度的人,先帝驾崩,他坐上龙椅后,头一个收拾的便是这位皇妹,是以,这些年吃了许多亏后,长公主的性子已经收敛了许多。岳梁面色不动,垂目道:“人命于岳某而言,不分贵贱,驸马爷的案子,岳某正在彻查,待有了结果,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倒是忘了,这人是块硬石头,滴水不进。人死不能复生,她这几日算是终于体会到了这个道理,人啊,还是自己活着最紧要。一日夫妻百日恩,人突然没了,本也伤心,可被赵老夫人这么蹉跎几日,那份伤心便也淡去了许多。再一看跟前这位周正体面的大理寺少卿。忽然生了悔意。人外有人,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若是自己有机会再等等,如今的日子,说不定又是另外一番光景。都怪当年着急,乱去投医……倒不是随意抓的人来,两年前赵缜在京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初次相见确实让她眼前一亮,动过心。又如何呢。是个短命的。长公主故意不答话,也没让岳梁免礼,好好地瞧了一阵后,才漫不经心地道:“岳大人既然如此说,那本宫就等着岳大人的消息。”长公主走后,岳梁到底没再去白府,让人传了信,“明日一早本官再过去结案。”樵风听得稀里糊涂的,“主子有眉目了?”案子不是还有隐情吗。岳梁起身,把案宗合上,交给他,“也该给他们点时间做准备。”—消息传到白府,白府的人终于喘回一口气。白明霁歪在软塌上,不知怎么就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外面的说话声,睁开眼睛后,只听清楚了一句,“知道了。”白明霁揭开身上搭着的毯子,走出门口,便见晏长陵一人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一边宽袖从椅子上搭了下来,肆意地垂在青石板上,被夕阳照射的青石泛着莹莹亮光,春风一佛动,轻纱般的锦缎缓缓舞动。阳光的干净,真能透彻心灵。一副翩翩公子的画像,瞬间跃然于纸上。不知什么墨才适合。她在想什么……白明霁猛一摇头,把那副还未来得及成形的画卷摇出了脑海。没看到金秋姑姑,不知道去了哪儿,白明霁走过去问他:“谁来过?”晏长陵回头,见她醒了,从摇椅里站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顺手把手里还剩下一半的橘子递给她,“晚上老夫人备了家宴,请了咱们过去,我这个新姑爷头一回回门,是该好好招待一番。”白明霁瞌睡还没完全醒,他递过来,她便也接了。看了看他那一脸的骄傲,心头腹诽,只怕要让他失望了,他这个姑爷的面子,因为她的缘故,在白府并不值钱。晏长陵浑然不觉,低头整理着自己被压得褶皱的衣袖,似乎对晚上家宴的很是期待,又想起了什么,抬头指着她的手道:“你这橘子,比我的甜。”不就是了。没有钱买不到的好东西,白明霁拿了一瓣放进嘴里。一咬,汁水破开,一瞬精神抖擞。牙都疼上了。她大抵已经清楚了跟前这人是个什么德行了。真不是个东西。晏长陵丝毫没有愧疚之意,含笑看着她含着胀鼓鼓的腮,半天都没动。先前没发觉,如今站得近了的缘故,突然觉得她这样的个头配自己正合适,不高也不矮,抬手正好可以碰到她的头。心里如此想着,手已不知不觉抬起来,盖了一下她头顶,“春困,醒醒也好。”—晚上的家宴设在了白尚书的院子里。自母亲走后,白明霁再也没来过,承载的记忆太多,多数都是不美好的,以至于如今看到里面的一草一木都让她觉得不舒服。然而没给她机会去回忆,三娘子凄婉的声音,很快从里面先传了出来,“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是错杀,定是白明霁耍了什么手段……”亏得她挨了二十个板子,去衙门敲了鼓,到头来,竟是个意外,自己的姨娘成了冤大头,被府上一个奴才错杀了。这样的结果,叫她如何能接受。她不在乎什么证据不证据,死咬了就是白明霁害死的,拖着一身伤过来,便是要让白尚书为她讨一个公道,“父亲,咱们当真拿她没办法了吗……”白明霁踩着她声音入内。三娘子因屁股上有伤,坐不了,立在白尚书身后,一旁被嬷嬷和丫鬟搀扶着,见正主儿进来了,到底有些虚,脸上的神色一顿,后半句便吞进了肚子里,自己奈何不了她,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身前的父亲。似是白明霁真能把她撕了还是怎么着,一进来,她便吓得抓住了白尚书衣袖。大房的三个姑娘中,就数三娘子白楚喜欢对白之鹤撒娇,而在白之鹤眼里,只有这位三娘子白楚,才是他的亲女儿。父女情深的这套戏码,白明霁上辈子见多了,早麻木了。上前行礼时,扫了一眼白之鹤。过去两日,人已经入土为安,白大人的脸色总算能看了。没料到晏长陵也会过来,白之鹤神色微愣,尽管如今白府一地鸡毛,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维持。晏家是皇亲国戚,这位晏世子更是风云人物。自己虽是三品官职,却无法与他这样的矜贵人物相比。那日雨夜里发生的不愉快,随着人死了,一切都没了意义,白尚书起身拱手与他见礼,“晏世子。”晏长陵带着笑容进来,似乎已忘记了那夜的事,弯腰爽快地回礼道:“白大人。”回头又同白老夫人见礼,“老夫人,叨扰了。”这句叨扰,倒说得没错,白老夫人的脸上并没有欢迎他的神色,客气地道:“晏世子到府上来,咱们应该好好招待,但瞧眼下闹出这一档子事,实在没脸相邀,待这事情了结后。”偏头看向白尚书,“老大再寻个好日子,好好宴请咱们姑爷……”白明霁弄明白了。人家今夜压根儿就没请他。目光轻轻地飘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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