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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娘子眉眼笑着,后仰着身子憋着坏躲避她,“可不就是,我这张皮子都厚了,那二姐姐岂不是要赛过城墙了。”说完便惹来三娘子的一记扇子敲头,“就你这嘴厉害,还知道欺软怕硬,你怕他什么,说不过,咱找嫂子啊。”姜娘子撩眼朝白明霁望去,怯怯的,不知道这位嫂子的脾气,怕惹了她不快,可又管不住自个儿的嘴,“二姐姐只怕找错了人,嫂子护着表哥来还不及呢,哪里舍得怨他。”白明霁嫁入晏家大半年,从未与这些姑娘相处过,最初几个姑娘也差人来院子送过礼,见她没什么热情,便也没来往。如今倒也没什么隔阂。外面的丫鬟端着果子茶点进来,打断了说话,再续上,几人便说起了春社的那场马球。几位小辈闹成一团,晏老夫人全然没端出长辈的架子来,一旁听着,时而插一句嘴,“一颗球,也值不得几个钱,有什么好争抢的,一人发一颗,省得挤破头去抢。”,逗得小辈们笑得前俯后仰,“照老祖宗这个说法,蹴鞠也人手发一个,好牌也人手发一副……”晏老夫人自个儿也没忍住笑。白明霁是何时扬起的嘴角,也不自知,用完饭后抱着老夫人给的匣子出来,问晏长陵,“你们家,一直这样?”晏长陵回头,“怎样?”白明霁想说一直这么欢乐吗,又怕他揶揄自己,嫁进来这么久了,今日才知道,便没再问,掂了一下手里的木匣子,道:“怎么这么重?”晏长陵给了她回答:“晏老夫人有钱。”这话,等白明霁回去打开了匣子后得到了证实,匣子的上面是十来样珍藏的珠宝,中间一层垫着一张一张的银票,最底下则是地契和铺子。白明霁本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买卖,够有钱了,如今才知小巫见大巫,她从未拿过别人这么多东西,有些烫手,抬头看向跟前脸色镇定的郎君,“这太多了,我不敢收。”晏长陵看了一眼,“还好吧。”白明霁:……所以侯府,到底有多富裕。“给了你便是你的,没有还回去的道理,你要觉得过意不去,给她还一份礼便是。”这就是白明霁不想欠人情的地方。她最怕送礼,也怕还礼。因为不知道怎么去还。尤其是这等子不缺钱的人的礼,她全然不知该怎么去还,想送钱人家给的更多,物件儿多贵重的都有,压根儿不稀罕,要送到点子上,便要了解她的喜好。但她对晏老夫人一无所知。天不知道有人知道。白明霁突然抬头看着晏长陵,和颜悦色的问道:“郎君今日是出不去了,对吗?”晏长陵没答,了然问道:“有求于我?”该要的面子她分毫不会让,但该低头之时,她绝对不会为了逞强去折断自己的脖子,白明霁从匣子里抽出了一张银票,拉过晏长陵的手,塞了进去,又握紧了,指腹轻轻地压着他的手指,柔声道:“夫君,求你,帮我替祖母买一样回礼。”晏长陵:“……”晏长陵要抽手,“又不是给我的。”白明霁拖住他的手,死死一按,“分你一半。”晏长陵:“我对钱财,一向……”后半句突然顿住,再也说不下去。上辈子带着长姐逃出来,一路上为了活下去,他隐姓埋名,给人扛过麻袋,打过杂,洗过碗,得来了几个铜板,高高兴兴地捧道了晏月宁跟前,“长姐,我能赚到钱了,咱们一定能回去,回到大酆,回到京城。”换来的却是晏月宁红着眼心疼地对他道:“云横,姐姐对不起你。”“你走吧,别管我了。”晏长陵替她拂去脸庞上的泪水,把怀里买来的肉馅馒头塞到了她手里,“只要我晏长陵活着一日,便不会让阿姐和阿姐的孩子,挨饿受冻。”说着他俯身去听她肚子里孩子的动静,同那个刚成形的婴孩低语道:“我是你舅舅,乖一些,别欺负你母亲,以后等你出来了,我陪你玩,给你买糖,买肉,带你赛马,耍长枪……”晏月宁选择死的那一日,自己先躺去了床上,穿戴得很整洁,旁边的床榻上放着晏长陵赚来的几个铜板,还有用烧黑的木柴写出来的一行字。——云横,姐姐先走了,带着你侄子与你姐夫去团聚,一家人会很好,你不要自责,好好活下去,保重。他抱着她冒着大雨一路狂奔,踢开了医馆的门,可迎来的不是大夫,而是自己那些属下手里的长剑。“将军,有她在一日,你就不可能活着回到京城。”“将军,别再执迷不悟了……”他疯了一般地大骂,“让开,你们都疯了吗!好……今日起我与你们势不两立,谁敢伤她,我就杀了谁!”最后是晏月宁醒来,自己扑向了一名晏家军手里的剑上,躺在他怀里,给了他最后一个笑容,“这回,阿弟就不用再为难了。”见他突然安静下来,面色凝重沉痛,像是经历了一场莫大的悲哀,白明霁知道他又想起了前世,上辈子她虽然知道了晏家的结局,但并不知道边沙发生了什么事。两人都有一个悲惨的前世,回来后各自有着打算,谁也不愿意提及,白明霁此时却没有忍不住,主动打破了彼此之间默认的规矩,轻声问道:“郎君上辈子,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凄苦?”晏长陵一瞬回神。那眼里的悲痛像是她的错觉,瞬间消失,转头看她,“嗯?”见他如此,白明霁便没再问。晏长陵没再拒绝她的好意,把手里的那张银票收好,放入了衣襟内,“看在你求我的份上,我给你指一条路,但至于礼,你得亲自去备。”—晏侯爷的禁足令最终还是没有起到作用,担心被人瞧见了后告发,两人没走大门,在自家的院子边上爬了墙。晏长陵看着从墙头利索的跃下来的小娘子,不由失笑,问道:“白大女侠,有多少人被你骗了?”“那郎君被骗了吗?”白明霁一面理着身上的男装长衫,一面走到他身旁,经过他身旁时,低声道:“骗到了也无妨,郎君如今后悔也没用,我还打算骗一辈子呢。”晏长陵:……“你说什么?”晏长陵转过身,往前几步,腿一伸,先她一步踩在了马镫上,把她堵在了他与马匹之间。白明霁后背几乎蹭到了他结实的胸膛,视线内是他结实紧绷的小腿,心口跳了跳,“夫君最近有了耳背的毛病。”晏长陵不说话,就是不让。“夫君是要扶我上马吗。”白明霁抬起手,极为自然地搭在他抬起来的大腿上,仰头看着马背,为难道:“确实,今日这匹马长得太高了,我还真上不去,好在有夫君同行。”扭头过来看他,含笑道:“麻烦夫君帮忙托我一把。”她今日没穿襦裙,为了行动方便,作男装打扮,但身姿隐藏不了,纤细腰身盈盈一握,一眼便能认出她是女子。自圆房那日被岳梁打断后,晏长陵再也没有碰过她。后来他又提过两回,都被她搪塞过多,她不愿意,他总不能勉强。加之第一回的挫败,多少有些打击,渐渐地也没有了之前的执着,再后来,赵缜出现后,他就更淡了。他将来的路,一点都不轻松,不想去连累她,甚至后悔,当初不该与她提及生孩子一事。但脑海中的回忆抹不去,尚还记得,她雪白腰肢在自己眼底下扭动的模样……晏长陵漆黑的目光往下,落在她的腰肢上,手也扶了过去,宽阔滚烫的掌心刚碰到她,白明霁又把头转了回去,“逗你的,我能上去。”说完她突然抬起脚,脚尖就那般轻轻踩上了他的脚背,再用力,翻身上了马。坐在高高的马背上,白明霁还低头来看他的靴子,“靴子是干净的,没留下印记,我也不重,没压着夫君吧?”他周身都是石头,应该踩不痛。确实不痛,但被一个人踩了一脚,不可能没感觉,微微的钝痛,转瞬即逝,留下来的便是漫长的酥麻。晏长陵盯着她的眼睛,没做声,立在马下沉默了一阵,突然抬脚蹬向了马屁。骏马瞬间撒腿往前。白明霁压根儿就没准备好,还没来得及牵缰绳,身子控制不住往后仰去。正紧张,马背上又跃上了来一人,及时扶正了她后仰的腰肢。平日他坐在那没感觉,如今两人在马背上,有了自己做对比,便觉身后的人如同一座山罩,结实胸膛稳住她的后勺脑。晏长陵伸手去牵套在马头上的缰绳,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僵硬,偏下头来问她:“怕了?”男子的气息与女人不一样,无论是儒雅的还是粗矿类型,天生带着一股霸占与侵略,最近没见他用鲜花,身上是澡豆的气味。清淡又清冽。白明霁心口一紧。“……”报复心真重。晏长陵扫了一眼她颤动的眼睫,松开了她,“怕了就规矩一些。”白明霁不是个服气的主:“我做什么了要规矩?”晏长陵扯了一下唇角,空出的那只手搂住了她的腰,孟地往自己身上一按,如愿地听到了她一声闷哼后,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一夹马肚,疾驰往前。—晏长陵带她去了城郊的一处别院,并非闹市,周遭很安静,人还在巷子内便闻到了一股清淡的茶香味。白明霁有些疑惑,她是来挑礼的,不明白他把自己带到这般僻静的地方来是为何。晏长陵没解释。马匹停在门前,将缰绳扔在了马背上没管,兀自进了门,白明霁跟在他身后,一进去,里面意外的开阔,地上没有铺砖石,全是黄土,门口的一块地方许是来往的人多,被踩成了硬块,适才在巷子内闻到的那股茶香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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