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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箩筐是晚上散给前来吃“闹山茶”的人们的。如果家庭条件好的,又或好面子人家,还会在发“闹山茶”的时候,对来看热闹的吃茶群众,随机发派面额一至十元分别不等的红包。
唐若此时无事,也扯着袋子跟三堂婶顾红娟一起装东西,她东抓一把瓜子,西抓两块饼干,装袋,打包,一袋完成,扔进箩筐。
这些都是耳渲目染,经常见到的一些本地习俗,慢慢地就会变成唐若人生经验中一个小小的组成部分,总有一天,也会有一些同她今日一样年轻的后辈姑娘们,蹲在她的面前,对她叫着姑姑或者奶奶,事事听从她的吩咐。
又或者说。
这也是一种乡土文化的发扬与传承。
这些习俗,总归还是要在时代的浪潮中去迎接考验,等待着在自然规律的检验下,理所当然地留其精华,去其糟粕。
顾红娟手上做事,嘴上却没闲着,她凑到唐若身边,笑着问唐若:“妹妹,听说你奶奶有不少银元,她有没有给你?”
唐若心想这都是谁说的啊!
她奶奶家的坛坛罐罐,打小都被唐若翻遍了,唐若从来没见过,哪怕是半块银元的影儿。
唐若看了看三堂婶说起银元后,一脸财迷的样子,娇嗔道:“婶婶,我奶奶哪有那些东西啊?别说是银元了,就连银戒指、银耳环,我也从没见她戴过呀!”
顾红娟点点头:“那倒也是,你们小姑娘不懂,老一辈的,谁不知道她老人家当年是破四旧的积极分子?她才不会戴那些东西呐!”
唐若觉得三堂婶的话,有点怪头怪脑的。
唐若倒知道,因为奶奶替村里的小孩子看毛病的事,没少被自己的老爸和伯伯叔叔们嫌弃,嫌弃奶奶她往家里招人,净帮别人做那些义务工。
说起来,奶奶做的事情,倒是有那么三分的封建迷信呢!
唐若不懂过去的事情,她也不想深究,时代不同了,活法不同了,上一辈人与下一辈人的思想观念,也大不相同了,管那么些子事情干什么呀!
嫌自己老得不够快么?
这时候,唐若的姐姐唐敏过来了,她伸手掰了一块糕吃着:“婶婶,那些打牌的,让我过来问你要两副字牌,再拿几副扑克过去给他们,他们都找不到。”
顾红娟指了指靠墙架起的那张堆着鞭炮的门板:“在那下面……对,就是那一个纸箱子,唉呀,这些东西,你要是不藏起来,那些打牌的人,打一副扔一副,再多都能扔得完。”
那是。
另一个切糕的妇女附合道:“那是!谁不想拿新的用?反正又不用自己花钱买,不光是这些,什么东西都是一样的,管事的人要是手敞了,出出溜溜一会就没有了。”
嗬!
这些肚子里没喝过多少墨水,大字不识半升的老娘们,说出来的话,倒是颇为符合经济管理学里的一些最精髓的理论。
顾红娟。
挺负责。
顾红娟叹道:“管事的人就应该这样,不能因为东西不是自己的,就漫天撒着使,使着使着,后来发现,哟!这也超了,那也要再添了,什么东西,都应该有个计划,有个分寸,这样,自己的心里才能够有数。”
切糕妇女笑道:“红娟,怪不得咱们两家人一样多,地一样多,干的活也一样多,可是,年年你家卖的葡萄钱,就是比我们家多,都是计划过了的吧?”
顾红娟笑道:“嫂嫂,看你说的,你们家也蛮好了,每年我们哥哥在外面收破烂搞那么多的钱,你们家里的地、葡萄也不耽误,照样种那么多的粮食出来,还卖那么多的钱。”
切糕妇女笑道:“我们才没有什么计划,干好多就算好多,差不多就得了!”
呵!
这是一个精通中庸之道的妇女。
怪不得经她的手切出来的塔糕,大的大,小的小,没有一块相似的,原来,都是因为她的差不多得了呀!
唐若从偏房又走回灵堂,这会子,灵堂的一屋子又都跪上了,当然是跪给活人们看的。
老唐家这些儿女们,今天为他们的母亲跪了一整天了,此时,就算是每个人搬把椅子围着棺材团团坐了,睡在里面的老太太,应该也会原谅儿女们的不孝与不敬了!
跪不了多长时间了。
眼看着太阳西斜,日渐黄昏,大地与村庄,已渐渐笼上了暮色。
放牛的老汉,也已经赶着吃饱喝足的牛群,从远处缓缓走来了。
牛群的足音“踢踢踏踏”地响着,慢慢地由远及近,放牛老汉的怀中抱着长长的鞭杆,他扭头看了年老唐家大门外的人群。
吹着笙竽的几个吹鼓手也暂停了他们的演奏,唯恐惊了这一群膘肥体壮的大牯牛们。
人群中,有一个与放牛老汉相熟的男人站了起来,给老汉发了一支烟,两个人立在路边,俱是面色凝重,似乎说着什么感慨的事情,片刻之后,老汉“喔……喔喔”叫着,挥动着鞭杆,将一头落在后面,试图想歪到另一条岔路遁逃的牯牛重新赶入牛群。
旁边有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对另一个黑西服叹道:“做一头这样的菜牛也不错,每天吃吃喝喝,临了一刀,什么也不用愁,什么也不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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