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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中,广陵城外官道黄尘漫卷。那兵曹甚是无礼,将腰间环首刀拍得铮然作响:“竖子张昭恃才傲物,前日陶使君征辟为茂才,竟敢作书辱骂。此等狂生不斩首已是恩典!赵府君休再多言!”
道旁枯叶纷飞,赵昱青衫尽染尘土,长揖至地再三苦求。兵曹怒目圆睁,突以刀柄击地喝道:“若再聒噪,当缚君同赴彭城!”众衙役面面相觑,但见徐州兵戈甲森然,皆瑟缩不敢向前。
十里亭畔古槐下,刘民遥望囚车沉吟,暗思张子布乃江东柱石,孙权托孤重臣,今既列吾名士榜二甲前列,岂可失之交臂?遂顾周瑜曰:“公瑾可有良策?”
周瑜轻抚腰间玉具剑,唇角微扬,朗声笑道:“易如反掌耳!”当即召吕雯、魏延、庞月、孙翊四将密授机宜。俄顷,数骑分驰如星火,隐入道旁密林。
忽闻囚车周遭金鼓乱鸣,但见青烟骤起,似有硫磺之气弥漫三军。徐州兵卒目不能视,咳喘连连。周瑜白袍掠影,剑光过处铁锁尽断,携张昭疾驰而出。众人策马扬鞭三十余里,至云龙山麓方驻。
山涧清泉潺潺,刘民亲解锦裘为披,温言道:“累子布先生受此惊扰......”话音未落,张昭振衣而起,冷眼睥睨:“陶恭祖鹰犬,于昭眼中皆沐猴而冠!”
魏延闻言怒发冲冠,腰间九环刀铿然出鞘半尺,厉叱:“真乃中山狼辈!”
山风骤起,卷落几片焦黄竹叶。张昭拂袖冷笑:“若陶恭祖称仁,何故淮左三郡路有饿殍,巢湖水匪白昼劫掠?”枯枝忽折,惊起寒鸦掠空。原是将刘民认作陶谦同党,疑其作伪市恩。
周瑜解下玄色披风欲为张昭御寒,温言道:“先生错......”话音未落,张昭甩开锦裘讥道:“而今乱世,持戈者皆可自封王侯。尔既称小王,陶谦当为天子耶?”魏延按刀欲言,被庞月以目止之。
忽闻銮铃急响自山道传来,但见赵昱冠缨散乱,汗湿重衫,未及勒马便滚鞍而下:“子布可安好?”马蹄踏碎涧边薄冰,其声惶急,惊得松枝积雪簌簌。
张昭背身负手:“元达速归!此等魑魅伎俩......”话音未落,赵昱已抢步上前,忽瞥见周瑜腰间蟠龙玉珏,瞳孔骤缩,转身朝刘民行三肃礼:“莫非是诛董护驾的长山千岁?”
周瑜轻推刘民向前半步,含笑拱手:“赵府君法眼如炬。”孙翊适时展开赭黄龙纹旗,残阳恰映“汉长山王刘”五个篆金大字。
赵昱疾趋三拜,转向张昭时声带哽咽:“此真龙裔也!去岁青州蝗灾,王爷散尽府库购荆襄米三十万石......”暮色中忽现流民队伍逶迤过山,皆背负“长山义赈”麻袋。
张昭神色稍霁,终是长揖及地:“昭眼浊矣。”魏延嗤笑方起,被吕雯暗掐臂膀,却见刘民疾趋相扶,腰间五色绶带扫过泥泞,竟浑不在意。
赵昱揖手陈言:“子布先生博通经籍,尤精《左氏春秋》。昔者前太守举孝廉,然先生高蹈世外,坚辞征辟,隐于林泉,潜心治学。近时州牧复举茂才,奈先生性若孤松,宁折弗曲,陶恭祖乃出此权宜之计,欲以筋骨之劳移其心志。惜乎!惜乎!”
张昭面生惭色,拱手道:“昭不过一介书生,何德何能当府君谬赞?尝闻广陵张子纲先生,乃当世真鸿儒也。”
刘民暗忖:二张并称,实乃江东明珠,位列吾《名士录》次席。虽欲得见,又恐子布得鱼忘筌,乃故作矜持曰:“子布先生注《左氏》、诠《论语》,发前人所未发,岂是寻常腐儒可比?”
张昭闻之愕然,手中竹简几欲坠地。盖其私撰《春秋左氏传解》及《论语注》,世人鲜有知者,乃试问曰:“殿下可知臣手中《左氏春秋》之渊源乎?”
刘民朗笑曰:“白侯子安先生桃李盈门,然能传其衣钵者,唯子布先生一人耳!”(
张昭愈谦:“子纲兄经世之才,昭不及十一。”
刘民忽作促狭之态:“先生推重若此,恐有虚美之嫌。俗云耳闻不如目见,不若引见一晤?”
张昭果中其计,拱手言道:“子纲现居广陵郡,明旦当与君共往谒之。”
宴饮之间,子布与刘民、公瑾相谈甚洽,席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广陵太守赵元达性本慷慨,复留众人盘桓一日,且曰:“吾当助子募新卒、集粮秣,共图大计。”言讫,以酒酹地,豪气干云。
忽有衙役疾步入堂,长揖禀道:“启禀府君,北郊二十里外,数万流民如潮涌至,当何以处之?”赵昱惶然无措,盖因未得州牧钧命,不敢擅动仓廪。
张昭素与元达交厚,正色谏曰:“元达兄,非常之时当行权变之道。黎庶性命,岂轻于官仓粟米?宜速启城门,安顿百姓于市井。”
周瑜闻言蹙眉谏曰:“府君明鉴,广陵城方圆不过三里,岂能尽纳数万之众?当于城外择高燥之地,结芦为棚以避风雪,设釜煮糜以赈饥馁,方为两全之策。”
刘民颔首称善:“公瑾兄高见。若流民中混入蛾贼奸细,则广陵危如累卵。”复转视张昭,温言道:“子布仁心可嘉,亦当体察。可
;令郡县吏员多备薪炭衾被,于老弱妇孺尤加抚恤,免使寒霜伤人。”
张昭见二人所言皆中肯綮,拊掌叹曰:“二君深谋远虑,非昭所能及。”虽面作从容,心下暗自称许。此时庭外朔风渐紧,暮云四合,广陵城头旌旗猎猎,隐隐传来流民哀泣之声。
翌日,张昭携刘民、周瑜、胡响等往谒张纮。胡亮、魏延率诸女眷续游街市,赵昱则引主簿并衙役往抚灾民。
众人至张纮宅第,见其缟素守制,正欲告退。张昭长揖道:“子纲兄既以母丧辞仕,岂复以此辞故人乎?”张纮见是张昭亲至,慌忙降阶相迎,延请众人入内。张昭遂引荐刘民、周瑜等。
张纮闻知乃琅琊王驾临,遽欲行跪拜之礼。刘民急趋前扶止曰:“孤微服至此,先生又居苫块,何必拘此虚礼。”继而正色问曰:“今汉室陵夷,寰宇鼎沸,豪杰各拥私兵以图利,竟无扶危定倾之人。先帝惨遭董逆之祸,孤虽冲龄暗弱,未尝不夙夜忧思...先生何以教我?”
张纮垂首答曰:“纮本樗栎庸材,又丁大故,实难襄赞大计。”
刘民拊案而起:“先生高名震于海内,岂虚誉哉!今之事,非公莫属!何不略陈良策,以副众望?倘能遂孤素志,雪此深仇,皆公之赐也!”言讫涕泗横流,而神色凛然如故。
张纮见其忠义发于至诚,言辞慷慨,不觉动容,乃对曰:“昔周室陵迟,齐桓、晋文继起,内靖奸宄,外尊王室。今殿下绍先帝遗志,仁声远播,若能......纮愿与子布共效犬马。”语至此处,目视张昭,三人相视颔首,竟成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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