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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转眼便是开春时节。
咸阳宫的檐角垂落几枝杏花,粉白花瓣随风轻颤,将清甜香气揉进暖融融的晨雾里。
赵姬如常捧着食盒踏入书房,指尖还残留着蒸笼的温热。
食盒一掀开,白雾裹挟着鲜香四溢——瓷盘里码着十二枚荠菜鲜肉包,褶子细密如莲瓣,白玉般的面皮透出盈盈绿意;另一碟槐花蜜糕切成精巧菱形,琥珀色的蜜霜在晨光里泛着细碎金芒。
“大王尝尝这个荠菜包,昨儿夜里就让庖厨守着汤锅,用老母鸡汤煨的馅料。”她用银筷夹起一只包子,汤汁顺着褶皱缓缓渗出,“春初头茬荠菜最是鲜嫩,混着五花肉丁,鲜得能咬出春天的露水。”
嬴稷咬下一口,滚烫的汤汁险些溅出,忙用帕子擦拭嘴角,却笑得眉眼弯弯:“你这手艺愈发刁钻了,御膳房那帮老头子该拿小本本记着!”
说着又拈起蜜糕,入口即化的绵密让他连连点头,“这蜜霜裹得绝妙,甜得清爽不腻,倒像把整束槐花含在嘴里。”
话音未落,小嬴政风风火火闯进来,竹枝还攥在手里,玄钺吐着舌头紧随其后。“曾祖父!玄钺现在能叼着箭靶跑半里地!”
少年话音刚落,白虎便利落地蹲坐,前爪啪嗒一声按住嬴稷脚边的玉佩,琥珀色眼睛亮晶晶地讨赏。
嬴稷被逗得大笑,挠着老虎下颌的软毛:“好个威风的畜生!政儿,等会儿随曾祖父去朝会,让老顽固们开开眼。”
他忽然转头看向赵姬,目光郑重,“你也一同前去。三川郡的水车成了,该让满朝文武见识见识。”
赵姬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妾身...也随大王同去?”
“自然。”嬴稷将凉透的茶一饮而尽,“那水车从图纸到落地,你熬了多少个通宵,本王都看在眼里。”
朝堂上,青铜鼎里的香料燃得正旺,缭绕青烟中却弥漫着紧绷的气息。
当嬴稷宣布要亲往三川郡视察水车时,老臣甘茂当即出列,斑白的胡须随着动作微微颤动:“大王!为一介妇人的新奇玩意儿兴师动众,传出去岂不让列国笑我大秦无人?昔年商鞅变法,亦经十载筹谋,此等仓促之物,恐难成大器!”
“正是!”老世族出身的杜仓拄着雕纹铜杖上前,眼中满是轻蔑,“女子本应恪守内闱,插手国事已是僭越,谈何治国安邦?”
唯有丞相范雎抚须微笑:“臣闻赵姬夫人所制水车,可借水力灌溉百亩良田。若当真如此,于国于民皆是幸事,不妨一看。”
嬴稷猛地拍案,震得竹简哗啦啦作响:“够了!本王亲眼看过改良图纸,又经墨家匠师反复验证!谁敢再轻慢,军法处置!”他起身时衣袍带起一阵风,玄鸟纹锦袍猎猎作响,“明日辰时,全体随本王去三川郡!”
众人看到嬴稷发怒了,全都不敢作声了。
次日清晨,浩浩荡荡的车马队驶出咸阳城。
赵姬坐在马车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云纹——这是她第一次随王驾出行,车窗外掠过的百姓投来好奇目光,窃窃私语如柳絮纷飞。
小嬴政却兴奋得很,骑在嬴稷赏赐的枣红马上,时不时回头朝母亲做鬼脸,玄钺则撒开四蹄在马队旁奔跑,惊起路边一群麻雀。
其实他本来是想骑在老虎身上的。奈何小老虎太小了,表示驼不起他。
三川郡的田野间,五架水车如巨兽般矗立在水渠旁。
嬴稷翻身下马,袍角沾满晨露也浑然不觉,径直走向转动的轮轴。
巨大的木轮吱呀作响,竹筒没入水中时激起细碎水花,盛满水后又精准地倾倒入石槽,清澈的水流顺着蜿蜒的沟渠奔向阡陌纵横的农田。
“这...这当真可行?”甘戊的铜杖重重杵在地上,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老夫主政巴蜀时,引水需征调万余民夫,这木轮竟能一劳永逸?”
武将司马错则双目放光,摸着下巴喃喃自语:“若在军营屯田用上此物,军粮不愁矣!”
嬴稷抚须大笑,声震四野:“诸位爱卿,可看仔细了!这水车不仅省人力,更能让荒地变沃土!赵姬,你且说说,还有何妙处?”
赵姬福身行礼,广袖拂过湿润的泥土:“回禀大王,妾身已命工匠改良设计。水车不仅能灌溉,还可连接石磨、水碓,日后工坊舂米、磨面皆可借水力完成。更重要的是...”她指着轮轴下方的机关,“此处离合装置可调节转速,遇洪水或结冰时扳动杠杆,便能暂停运转,确保器械无虞。”
“好!好!好!好!好!”嬴稷连声道好,转身时却瞥见角落里几个大臣交头接耳,笑意陡然冷了几分,“尔等先前不是说女子见识短浅?如今可还有话说?”
被点到的大臣们面色涨红,纷纷躬身:“臣等有眼无珠,还望夫人恕罪!”“此等神器,实乃大秦之福!”
赵姬一一回礼,余光瞥见小嬴政正骄傲地挺胸抬头,玄钺蹲坐在他脚边,尾巴有节奏地扫着泥土。
她忽然想起无数个在工坊与工匠争执
;的夜晚,眼眶不禁微微发烫。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蒙骜浑身尘土滚下马背,径直冲到嬴稷身边低语几句。
老秦王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暴雨前的乌云,他深深看了眼仍在讲解水车的赵姬,又望向远处转动的轮轴,沉声道:“传令下去,即日起边境戒严。此事...暂勿声张。”
暮色渐浓,车队踏上归途。
赵姬掀开车帘,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将水车染成金色。
小嬴政不知何时钻进马车,枕着她的膝头打盹,玄钺趴在脚边发出轻轻的呼噜声。她抚摸着儿子柔软的发丝。
赵姬看着脚边的小老虎突然想到前世的一句话“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哎呀,好想摸一下啊,应该不会有事嘛。”
想着,想着,她就伸手摸了过去,小老虎只是抬眼看了她一眼,又接着睡了。
“这老虎摸着真软伙啊。”
“也不知道蒙骜跟老秦王说了啥,本来心情大好的老秦王,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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