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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碟子架着碟子,很快摆满了。
季紓拗不过她们起哄,硬是吵着喝酒不能没有下酒菜,只得无奈地亲自下厨做了几道简单的小菜,不过自己没吃到几口,倒是被桌边的两个女子风捲残云似地吃了乾净。
将酒倒入杯子,凌思思喝了一口,热辣辣的滚烫触感直入肺腑,些许上了头,呛得热泪盈眶。
「别喝多了。」见她喝得猛了泪眼汪汪的,季紓顿了顿,将她手里的酒杯夺下来,「你不会喝酒,别喝那么快。」
「季公子,你别那么紧张。」初一的目光好整以暇地在他们两人之间打转,笑瞇了眼道:「我就说,你们俩早就有戏,现下……还装什么装?」
「就是啊。今天高兴,喝多也没关係。来,季紓,我敬你……」
凌思思笑着摆了摆手,显然是喝得有些高了,完全没深思她方才到底说了些什么,无视季紓反对的目光,满脸兴奋,开开心心地和初一碰了杯,转过身又单方面地跟季紓端在手上的杯子碰了一下,才又喝下去。
手上的杯子被她一碰,些许酒液溅了出来,季紓的神情微微一动,垂眸望着手上那滴被溅出来的酒水,沉默不语。
「咳咳咳……好辣!」一旁的初一喝了一大口,却不想酒一入喉,便被呛住,忍不住咳嗽起来,辣得满脸通红,「什么鬼东西,这埋在后院里陈年的老酒也太难喝了吧?」
「后院?好啊初一,你竟然偷挖神庙的酒……」
「少来!」对着凌思思的指控,初一没好气地拍开她指着自己手指,「别以为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难喝也是我的,你别想抢!」
初一转到一旁,边喝边吐槽着,没多久眼前的一壶酒便被她们俩倒了乾净。
「没有了……」初一提起酒罈,用力倒了倒,可却是一滴也没了。
凌思思好笑地看她一眼,道:「你喝醉啦。」
确实是要醉的。
对于一个从来没喝过酒的人,一次喝了这么多,还是陈年的烈酒,定然是要醉的。
但就像所有喝醉酒的人一样,初一却不承认,伸手一拍桌子,问她要酒。
「我、我才没醉!我没醉!快……快再去拿新的酒来……后院还有呢,就、就当我请你们喝啊哈哈……」
她脸色通红,眼尾却不知何时也跟着染红,一双明亮的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我……我还要喝……」
说完,她不等他们回答,红唇一抿,眼角有泪盈眶,待凌思思发现不对时,她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眼泪不停地滑落脸庞。
凌思思被她吓了一跳,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喂,你、你哭什么啊?」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要我?」初一抿着唇,转头看向凌思思,一双眼里满是委屈,「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阿爹阿娘不要我,要将我卖了,卖到这么偏远的村里来……」
「卖?」凌思思一愣,抬头与对面的季紓对视一眼。
「你们不知道,大家都不知道,我从小就好羡慕其他人……他们都有爹娘,有兄弟姐妹,可只有我没有……我五岁的时候,就被爹娘用一袋小米卖给别人,那时我连买我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被卖到歌舞坊,每天都在帮人打杂,领的钱还得上供给姑娘们,吃完这餐连下顿在哪都不知道……」
她哽咽地说着,语调迷茫又委屈,像是一个人迷了路的孩子,将自己隐藏在心底多年的委屈,藉着酒意一股脑儿倾诉出来。
想找个人倾诉,想要有人陪伴,她不想再一个人独自承担这些。
「可你现在待在这里,这些村民们也将你当作家人一样啦。」凌思思拍了拍她的肩,生涩地试图安慰道。
她鲜少安慰别人,在现代她知心的朋友不过就那么几个,难过时也都是他们安慰她,她真不会安慰人。
「那不一样。」初一难过地反驳,低着头根本听不见凌思思的话,用着浓浓的鼻音道:「你知道吗?其实,我有一个哥哥的,我还记得那时候知道我被爹娘卖了,是哥哥……哥哥追了上来,帮我偷偷从人贩手里逃走,跟我说会一辈子保护我。」
是啊,哥哥。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个从陌生的地方醒来的夜晚,是哥哥跑来,将她偷偷带了出来。
他说:他们不要你不要紧,你是我的妹妹,我会永远陪着你,一辈子保护你。
那是她唯一的家人了啊。
「可是,那么好的哥哥,我却把他弄不见了……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却很快被他们发现,我们一路逃,后来不幸被人群衝散,我被抓了回去,就再也没有哥哥的消息……」
眼角的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不断滑落脸庞,她紧紧拽着脖子上的玉坠,翠色的玉坠用红绳系着,看上去像是多年旧物。
「我没有家人,只剩下哥哥了,等到了十八岁生辰,他们就会把我许给村里的男人,我没有多馀的时间了……」初一紧紧地攥着玉坠,指尖用力到发白,哽咽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哀求,「可是,可是我的钱不够啊!太少了……还不够我离开这里呢……怎么办啊?我、我好怕……」
凌思思沉默地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肩,一下一下,像是年幼时阿娘曾经抱着她,哄她睡觉的样子,彷彿有股神秘的力量,慢慢地抚平她心里的不安与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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