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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曲水摇头:“不用了,我走着进去就行。我还有行李在田庄里,到时候换双鞋就成了。”
大风大雨的,段公义也不和陈曲水客气,折了根酒盅粗细的树枝递给陈曲水:“先生用来作拐杖吧!”然后和陈晓风他们前拉后推地把马车拽进了村。
村里各家的劳力都站在屋檐下望着越下越大的雨发着愁,看见窦家的马车进了村,都欢呼起来,随手抓了个什么东西顶在头上就围了过来。
“咦,是四小姐啊!”
“崔姨奶奶怎么没有回来?”
“四小姐,这可怎么办啊?这小麦眼看着就要收了。”
“是啊,四小姐,我们要不要挖口子放水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
“四小姐就是为这事来的。”段公义见状大吼一声,“这又是风又是雨的,等四小姐安顿下来,会叫大家来商量这件事,你们不要急,先让四小姐进屋歇会。”
众人立刻让出一条道来。
窦昭在素心等人的簇拥下进了正屋。
留在田庄的几个婆子有的烧热水,有的抱干净的被褥、坐垫,不一会,窦昭就干干净净地坐在了临窗的大炕上,喝着热茶,和村中几个年长的农户讨论着怎样度过难关。
第一百一十四章投宿
窦家的田庄地理位置极好。
它东边是条由北向南的小河,西边是片比它地势低些的良田。雨水少的时候,可以引河灌溉;如果遇到这样的涝灾,把最南边的口子挖开,积水就会顺势流到郎家的田庄去。
“不能挖口子!”窦昭想到来时看到的情景,道,“整个真定都成了水泽之乡,就算是挖了口子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何况这种断人口粮的事,为之不善,容易引起两家的纠纷——远亲不如近邻,我们和郎家的田挨在一起,这么多年都没有起过争执,不能因为这件事被郎家的人指着脊梁骨骂。”
能坐在这里的都是村中年长且有威望、又懂农事的老人家,之前大家还怕窦昭年幼,为了给祖母一个交待而强行让他们挖口子或是抢冬苗,此时听了窦昭的话,不由齐齐松了口气。
冬小麦肯定是颗粒无收了,现在就看怎样善后了。
几个人默默无语地望着窦昭。
窦昭也明白他们的心思,道:“我来的时候崔姨奶奶曾反复地叮嘱我,说大家都是跟了她老人家几十年的庄稼把式,不管这雨什么时候停,能不能赶种上秋玉米,今年的租子就免了。大家回去后也跟各家各户说一声,安心过日子,不用太担心。”
大家的表情俱是一松,纷纷称赞崔姨奶奶菩萨心肠,称赞窦昭心底纯厚,不停地说着些感谢的话。
窦昭看着时候不早了,端茶送客。
陈曲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四小姐,京都那边有消息过来,皇上下旨,任命梁继芳为内阁首辅。”
窦昭微微一愣。
她对梁继芳这个人有印象。
辽王宫变之后,他撞死在了金銮殿上。
她当时只是个内宅妇人,关心的都是家中的柴米油盐,事后听人说起,也不过是叹息了两声,对这个人并不了解。
但他能撞死在金銮殿上,应该是个风骨铮铮之人吧!
她请陈曲水在一旁坐下。
陈曲水叹道:“没想到最终是他做了首辅。这下可爆了冷门,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窦昭道:“他是什么来历?”
如果和五伯父有些关系,五伯父入阁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地增加。
陈曲水颇有些唏嘘地道:“他是壬辰科的进士,考中庶吉士后在刑部观政,之后一步一个坎,从刑部给事中一直升到了刑部侍郎,是前都察院左都御史潘图昌的门生。潘图昌和叶世培不和,曾贻芬被叶世培逼得不得不致仕,为了恶心叶世培,他力挺梁继芳入了内阁。梁继芳有自知之明,虽然入阁十几年了,却唯唯诺诺,从来不曾拿过什么主意。这次他能入阁,也是因为叶世培年事已高,姚时中和戴建斗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让皇上心中不悦,索性让梁继芳做了首辅。”说到这里,他怅然地长叹了口气,“这就是运气啊!”
窦昭心中一动。
梁继芳是壬辰科的进士,算算年纪,也应该是五、六十岁的人了,陈曲水和他差不多的年纪,他落魄成了幕僚,而梁继芳却贵为首辅,怎能不让他感概?
想到这些,她安慰陈曲水:“我看未必!别人我不知道,就说您给我提到这几个人——叶世培自不必说,能把曾贻芬逼得致仕,其手段谋略非比寻常。戴建背后有汪渊支持,而姚时中竟然能和他斗个旗鼓相当,可见也不是等闲之辈。那梁继芳手下有这么多厉害人物,他能不能镇得住还是两说!”
陈曲水听了脸色果然好了很多。
每个人都有伤心之事啊!
窦昭微微一笑。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陈曲水起身告辞,素心检查了门房,素兰则在屋里点了驱虫的艾香,甘露放了帐子,服侍窦昭歇下。
雨下得越发大起来,哗啦啦像水从天下泼下来。
窦昭躺在床上,有种置身舟中的错觉。
她想着纪咏,怎么也睡不着。
他到底是不是那个圆通法师呢?
心里却隐隐觉得,像他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除非夭折,否则不可是无名小足。而纪咏可没有半天夭折之像,十之八、九就是那个连汪渊都要礼让三分的圆通法师!
可他为什么要出家呢?
他那么倨傲自大到甚至有些狂妄的人,不可能是被迫出家的。
是喜欢佛法?还是看破了红尘?或者兼而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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