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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有做害人之事……唯独是张京墨……”陈孝霖逐字逐句地重复着,却不知为何触动了张之儒,他突然睁着红透的眼发狠地摇晃许昌,“你说你认识家慈……你说啊,为何不早点说啊……”
他的恸哭声中略显愤怒,近日来他跟随着沈清沉四处探案,与众人相谈甚欢,也变得不再畏惧生人。
亡母之痛虽不曾散去,却并不如一开始的那般日夜萦绕心头,无论清醒还是入梦都似阴影一般挥之不去。
可当许昌提起亡母名讳,刹那间所有关于亡母的思绪都冲上大脑,百感交集,他恨透了眼前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老者。
他刚被罗允弈鼓舞的心旋即沉到了深壑,听不见回声。
他是罪臣之子,是不祥人,是不得见光的。
“罪臣之子”这四个字仿佛重重地压在他的背脊,沉甸甸的,让他直不起身,抬不起头,望不见那张怜悯众生的脸。
“张之儒。”那梦中人正唤他名,他却只将头深埋。
他怕了。
他害怕看到那张脸上笑容不再,更害怕看见她嫌弃自己的神情。
“你抬头看本宫。”她偏爱张扬的香气,如她性子般刚烈,如今倒显得他似阴沟下的老鼠,不敢示人了。
也许,他与她从来都不般配,只是那阵尸气让他模糊了理智,将两人隔绝于世,他才胆敢动了高攀的念头。
“张之儒。”她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比上次语气更加沉重,不止是对他的担心,更是害怕他失去理智生出祸端来。
待她站到面前,身子遮住了日光,他才僵硬地缓缓抬头。
身后日光刺目,他眯着眼勉强看清眼前人的神色。
是怜悯,是担忧,是理解。
他咬着牙垂下头,半日才从牙里挤出几字:“贱民乃罪臣之子,实属不敢高攀公主,恐怕难与殿下共事。”
说罢他支起身,将许昌的尸身抱起,径直向街上走去。
“本宫既答应了你,便不会失了信。”她没再阻拦,只是转身上马车前又再问道:“张仵作此举,岂不是要逼本宫失信于你?”
他木然望向李崎,又看向身边的陈孝霖,“这……”
“公主在留你呀傻子,这你都听不出来?”陈孝霖噗嗤一声,猛地一拍他肩,险些让他与这尸身一同跌个踉跄。
他虽似木头,可绝不傻,自能听出沈清沉的言外之意。
只因一时错愕,脸上的泪与笑一瞬的交织,有些难为情罢了。
“那这尸身……”
“你那腿脚难道有本宫的车马快?”她只莞尔,翻身骑上那骏马,意气风发。
到底是续上了命,沈清沉也觉这副身躯比刚来时要利索许多,在马背上驰骋想必也是自小体弱多病的原主所不敢想的吧。
公主要回雒州的消息早已传到许段笙的耳朵里,碍于身份,他哪怕是想也决不能就杵这寿安宫门待她归来。盼她回宫的日夜他早已将这宫里四季的衣裳都补了个遍,只差要给以后可能会出生的孩儿再缝制个新衣了。
许是一时新鲜,沈清沉未有一刻停留,也不听李崎的劝阻,愣是生生地一日赶回了雒州。
下人看那马背上的女子穿着华贵,再一定睛,竟是那完婚之日仍需女官搀扶的永宁公主,霎时傻了眼。听下人传话的许段笙更是瞬间慌了神,丢下手中缝制一半的里衣径直奔向门口。
见了沈清沉的他手忙脚乱,想要上前搀扶,却见她健步如飞,挥着袖子便往内殿去。
“公主难得这般精神。”在他赘入寿安宫的日子里,沈清沉也就提起破案的时候有这般精气神了,连带着他也心旷神怡,忙命下人今日都上些美食佳肴,款待她的这帮得力助手。
然众人中唯独张之儒一人吸引了他的注意,自打他入宫门,许段笙便不时瞥向他,打量着这位公主身边的“好帮手”,心思着这帮手不知是否为公主找借口另寻的新欢。
可见他着布衣,许段笙的腰板便又支起些,再从嘴碎的下人那听来他只是一介仵作,嘴角更是轻蔑得不可一世。
论家世背景,他哪般比得上自己这个侍中长子。
“承蒙诸位照料,公主的身子才利索得多。”宴席上他也索性摆起了正宫架子,举酒替沈清沉向众人致谢。
他本是不屑于摆这谱,只是今日之势不同往日,哪怕他再瞧不上这位仵作,也难保自己的妻君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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