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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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空床卧听南窗雨4（第1页）

阴雨连绵，那细如牛毛的雨丝，昼夜不知疲倦的飘洒在这繁华的帝都上空。淅淅沥沥，无休无止，仿佛是天地间悠长而凄凉的叹息，弥漫在深宫高墙内外。

王婉低头看着熟睡的儿子小怀瑾，那长长的睫毛，在粉嫩的面颊上投下柔和的剪影。圆滚滚的软糯小身子包裹在锦被里，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握成拳头状，正抵在那圆润的下巴上。嘴角倏忽绽出一丝甜甜的笑意，看上去让人无端的心生欢喜，王婉的心刹时变的柔软无比，却又被一种更尖锐的忧虑刺穿。她的指尖，温柔的扫过儿子饱满光洁的额头，划过那小小的噙动的鼻翼，拂过花瓣一样柔嫩的嘴唇。

这是自己的儿子，也是大盛朝的皇长子，他的使命沉重而复杂，或是被严苛的调教皇位的接班人，或者是……。王婉不敢再想下去，他所处的位置，不能允许他当一个富贵无忧的闲人，远不如普通人家的孩子那般无忧无虑。是啊，他在万众瞩目中诞生，也必将在万民的期待中享受无上的荣光，承担无比艰巨的使命。皇权之路的艰辛，帝王权谋的冷酷，最后造就了一个高处不胜寒的“孤家寡人”。

可若是自己这个当母后的有丝毫的差池，若是他不能满足他父皇对继任者的期许，那等待他的，将会是万劫不复……=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就是生于帝王之家皇子的悲哀和无奈，纵然自己千般筹谋，万般不舍，又如何能算尽那些不可预测的世事是和人心的阴暗反复？若等那媚娘得势，这宫里又如何能容得下自己母子呢？

王婉不由的俯下身子，将自己滚烫的脸颊紧紧的贴在儿子柔软温热的小手上。压抑数日的巨大伤悲，恐惧和忧虑，以及对儿子未来的期许和担忧，都只能化作噙在喉间的一声轻轻的叹息。“女本柔弱，为母则纲，”无论怎样，她都不能自怨自艾，狭路相逢勇者胜，无论对手如何狡诈，为了这个孩子，自己都得全力应战。这个至爱骨肉既是自己的盔甲，也是自己的软肋，哪怕就是在荆棘之中，也要为他踏出一条平坦的路来。

她抬手按了按自己干涩的眼角，掖了掖被角，对着端坐在怀瑾小床外守候的钱妈妈微微的颔。便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不过才是几日的时间，心境已大不相同。王婉有些单薄的身形迈着从容不迫的稳稳的步子，那绝美的容颜，也仿佛褪去了昔日的笑靥如花，蒙上了一丝凝重与沉着。

“皇后娘娘”！钱妈妈在身后低声道，王婉停下脚步，钱妈妈又回头看了一眼的睡的正酣的小皇子。压低声音道：“娘娘，奴婢有一言想对您讲，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娘娘莫怪。”

她满头的白梳的一丝不乱，一双眸子平淡无波，以前那永远干净挺括的宫装。因长时间抱着小皇子而略微有些皱，她本是母亲柳氏夫人的陪嫁妈妈，因深的王家的信任，才送来宫中服侍王婉。本来等到小皇子平安降生，她就可以回去安享晚年了，可又因实在是喜爱这个小皇子，又自愿留在宫中。

王婉回头，温言道：“妈妈有话但说无妨。”

“多谢皇后娘娘，”钱妈妈恭敬的施了一礼道：“奴婢见皇后娘娘近日一直恹恹不乐，就想斗胆劝您一句。夫妻没有隔夜仇，皇上身为天子，娘娘您就该放下身段顺顺他的意。奴婢这么大的年纪了，说句僭越的话，见过多少夫妻貌合神离，多少男子喜新厌旧，翻脸无情。皇上对皇后的这份情意，在普通夫妻中都绝无仅有，更不要说是帝王之家。”

她望着王婉，言辞恳切：“奴婢知道，皇后娘娘因冬雪之事对皇上颇有怨念，娘娘，您又怎能知道皇上的心思呢？皇上向来对人宽厚，必不会无缘无故的责罚您身边之人，既然皇上不愿提及，娘娘也不必急于一时。”

她抬头朝四周望了望，压低声音道：“至于那个小院子里的女人，皇上既然没给她名分，也未让召她侍寝，娘娘又何必纠结于此，徒增烦忧？若是娘娘与皇上真的离了心，那不正是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吗？俗话说，男人是钢，女人如水，百炼钢也能化做绕指柔，娘娘聪慧无双，万不能因小失大。”

王婉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多谢好妈的提醒，本宫知道了。”钱妈妈点头，复又说道：“昨日娘娘您午歇之时，皇上来昭阳殿看小皇子，他不让人通禀。倒是一个人去了娘娘的寝殿，略坐了片刻才起身离去了，以奴婢看来，皇上对娘娘您，还是一如从前呢。”

王婉虽有些吃惊，闻之不免心中苦笑，“一如从前”，怎么还能回到从前呢？她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道：“妈妈的好意，本宫都明白，只是皇上来昭阳殿，若是不愿被人知道，你也就不要对人提及，。”钱妈妈看着王婉离去的背影，暗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久雨潮湿，有些宫墙和院里的石板地砖上，长出了一层薄薄的青苔，这座历经了一百多年的宫殿，在连日的阴雨中昏昏欲睡。还不到黄昏，天色就暗沉下来，屋里早已点亮了灯烛。王婉坐在熏笼边，正在校对着手中的账目，这些笔财物虽富可敌国，数目庞大，然而要用之造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还得仔细盘算。

只听得一向沉稳的如月气喘吁吁地跑进屋来，“皇后娘娘”，她站在王婉面前，已经湿透的鞋袜，在地上快的洇出一滩水渍。

“何事如此惊慌？”王婉抬头问道，“听说……听说，是高丽国内讧了，眼下正打的不可开交。皇上正召集大臣将领们商议，准备出兵征伐高丽了。”

去年刚结束了西征之战，如今若再起战事，恐军备之物不能富足，王婉惊诧问道：“消息可靠吗？”

“宫里宫外都传遍了，应是确切无误。说是此次，皇上已决定御驾亲征。”如月瞥了瞥王婉的面色，放低声音道。

“御驾亲征？”王婉豁然起身，“这怎么能行？皇上的龙体曾受过损伤，怎能去那极寒之地承受军旅劳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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