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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抓活的!”游扶桑却忽听识海间有人这般喊道,“用缚仙锁!”
只是已经晚了,唐刀与长剑配合无间,已然剔开尸骨,留不下全尸!唯独最后一击,游扶桑悬崖勒马,唐刀偏差一毫,从一具小儿尸体上偏偏划过去,溅出一片乌黑的血花。
游扶桑喊道:“缚仙锁!”
宴如是袖中缚仙锁闻声而动,银色的光在灯火夜色血色里迅速掠过,将那鬼上身的小儿捆绑在地,动弹不得。
缚仙锁作用下,小儿总算消停了,游扶桑得以看清她样貌。被鬼上身时舌头是吊着的,眼白是翻着的,面无血色,且有裂痕,骨头再怎么回折都不影响行动。
……真是吓人。
可怜的孩子,胸前还是阿姆绣在衣上的金色长命锁呢。
缚仙锁慢慢紧缩,小儿便被定住了,她闭上眼,倘若忽视那些密密麻麻的血痕,好似只是睡熟了。
周围跑的跑,藏的藏,偌大的上巳花灯节已不剩了什么人,目睹一切的百姓也都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是陷在鬼气噩梦里出不来,依旧手足无措的。
“这小儿如何处置?”游扶桑与宴如是异口同声问,又异口同声答道,“带回蓬莱宴门。”
两人的面色皆藏在面具下,眼睛却互相瞪着,难得地僵持起来。
鬼怪之事,带回宴门是仙首职责,游扶桑缘何要提出带去蓬莱?无非是后知后觉,先前出现在识海中的声音当属……
“咣当!!”
却听铁锤撞开人群的声响,是街口铙钹三声,一队铁骑精兵骤然出现在集市内,个个甲光隐隐,腰佩利刃。见了满地乌血白骨,残肢灰烬,为首者不惊慌,翻身下马,对随行精兵吩咐道:“列阵警戒,待命听令!”
再回过身来,向宴如是与游扶桑严肃道:“禁军左卫,奉皇贵妃懿旨巡查。既入清都,修士与凡人同礼,此处鬼气肆虐,残杀清都百姓,此中事关重大,不容小觑。还请二位道明,与此事究竟是何干系。否则……”语气虽不带敌意,却有审视之意;指挥使将声音压低几分,黑缎火焰纹章的披风下,赫然是一把威风凛凛的法器长刀,“若不如实交代今日之事,莫怪我出手无情了。”
这是将我们当作共犯了?游扶桑心道,还真不该多管闲事,任这鬼魂杀它个东西南北中,血气直逼清都皇宫,这些个禁卫军才会晓得不作这耀武扬威之人……
游扶桑于是嗤笑:“你是什么东西?我不如实交代又如何?清都鬼气肆虐,我们出手相助,你竟是蹬鼻子上脸了?”
游扶桑出言并不客气,可这世道,怪就怪在,越是嚣张,旁人才越不敢招惹。
许是从百姓窃窃私语中听得这二人先前杀敌多么利落痛快,绝不好惹,指挥使立即换一副姿态,俯身揖礼道:“并非此意,是属下唐突。适才多有冒犯,只是听闻清都煞气冲撞,太过慌张,草木皆兵了。职责所在,还请阁下莫怪,莫怪。”
游扶桑没多怪罪,但也不再搭理人了。
宴如是则不动声色道:“你披风下所佩长刀,可是孤山掌门周聆赠与的么?我见它周身灵气盈盈,确有威慑能力,只是,倘若是皇贵妃的近卫亲军,此类法器……怕是不合衬。这长刀对付凡人与次等修士不成问题,可再往上,便不行了。”
宴如是将长箭收进剪筒的功夫,指挥使长刀颤鸣不止,只听一道裂帛声响,如春湖厚冰破裂,一声难以忽视的响动绽开在指挥使法器长刀之上!
禁军左卫引以为傲的法器,此刻裂出一道伤口。
指挥使固然明白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识时务为俊杰地跪了下去:“小的仅仅是想问询此地变故原委!此事关乎皇城安危,小人并无别的意思,只为查明真相,还请……海涵。”
宴如是道:“不知真相,不知原委。我也要查。”
她向缚仙锁摊开手掌,那被鬼上身的小儿便随着她飘了过去。宴如是道:“这唯一的幸存,我要带回宴门。”
宴门?也没法儿多想,指挥使跪在地上以头撞地,焦急道:“小的此次前来便是将涉事之鬼押回宫中,若无能带回,该如何向贵妃复命?”
游扶桑心里笑:还抢上了?
“便让贵妃去宴门见我。”宴如是言简意赅,“总而言之,如此鬼气,放置清都皇宫,不合适。”
清都相邻临安城,与孤山最近,众仙家之中是周聆与皇室往来最密切。
鬼气放置皇宫,那大抵是周聆派人看守,平心而论……宴如是并不太信周聆。
指挥使还要再恳求,话未说出口,便听远处一人疾行而来,掷地有声地道:“且慢!”
未见形貌却闻幽香,宛如梨花暗洒春雨。闹市尽头,一队宫人徐徐而至,为首的贵妃头戴凤钗,身披云锦霞裳,衣饰间嵌满流光溢彩的珍珠宝石,指尖莹润的翠玉指环,好一个雍容华贵清都皇贵妃。
贵妃看着自己的亲禁军,在心里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蠢货!
心里骂了,却没有表露出来,明面仍然端庄尊贵。宫人分列左右,为她开道,贵妃声如春水清雅,婉转道:“本宫奉旨而来,所为上巳灯节异事,”贵妃偏向宴如是,双手轻拢衣袖,膝盖微曲,低头说道,“见过宴翎仙首,恭请金安。”
宴如是面具下面容平静无澜,回道:“不必。只是这鬼怪我将带回宴门,你可有异议?”
贵妃欠身行礼:“自是没有的。”
宴如是问:“鬼气缘何会弥漫清都,暂时尚不明晰。待我将其彻查——大约要个几日——届时再向官家,或向您通报,这可以吗?”
贵妃道:“自然,自然是可以的。”
游扶桑接话道:“清都不止这一只鬼。你让周聆把法器换好点儿,带修士好好守。”
虽然心下也想,宴门与青城山镇守鬼门关的那些精英修士皆全军覆没,倘若换成周聆孤山修士……真是让人担忧啊。
贵妃道:“一定会与周掌门详谈。只是……”她抬起眼,看向游扶桑,试图从那副黑色狐狸的面具下窥视出什么,“敢问阁下又是何人?”
游扶桑别过脸:“你不认识的人。”
*
“你不认识的人?”周聆斜倚绣榻上,在嗑瓜子儿,“这人在傲什么?”
日光斜照,琉璃瓦上金光流转,华清宫里幕低垂,雕梁画栋紫檀炉。檀香袅袅,如浮云流转。
贵妃同坐榻上,坐得万分端庄,流仙裙华美,玉簪斜坠,凤钗轻摇。
她似上贡地给周聆递起一物,一只描金花瓷小碟,碟中瓜子颗颗饱满,粒粒香脆。
贵妃道:“能与仙首同游,也许也有傲气的本事罢……只是,实在不知晓是谁。”
周聆拍了拍手,一水儿的瓜子皮落在名贵的桌案上。她道:“你再与我描述一下,那人大约长得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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