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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说“皇后”二字,谢锦云便直如窜天的炮仗,一下子炸开了:“好端端的,提她作甚?晦气!”
雍峤冷冷觑她一眼,责怪道:“这是在自己府上,说话还可任性些。出去了你若还是这般口无遮拦,你爹就是枢相也不济事。”
“怎么,还得我捧着她不成?”谢锦云恼起来,嚯地起身,走了两步又转回来,脸皮微微涨红,“从小到大,我哪样不比她强?别以为她如今是皇后,身份地位一时超了我去,就能肆意作践起我来!也不看看谁才是谢家嫡女!哼,戏文里唱得好,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何况她依仗的那位本就是个病病歪歪的草垛楼,哪天刮个稍大点的秋风,何愁他不塌了!到时候再来看,究竟该谁捧着谁!”
她在气头上,说话越发没个忌讳,雍峤忙起身,奔去将两个半开的轩窗关上,回头见她怒得两个眼眶都红了,一时又好气又好笑,笑自己当初何以费尽心机娶回来这么一个蠢钝东西。
“不说长远,我瞧情状,眼下皇上可是将她放在了心尖上。”雍峤仍盼望她能懂点事,耐心教导,“你俩本就是一家人,何以闹得仇雠一般?我也不是叫你去巴结她,只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常走动走动,也顺势多结交些娘娘内侍,以后宫里宫外有什么消息,也不用总差人递。再说了,如今那荣安郡王如日中天,他在宫里,我在宫外,一旦出个什么事,你道哪个更赚便宜?”
谢锦云自是明白他言中之意,结发九年,她若是到如今还不知枕边人日夜所图的是什么,就当真是根木头了。
往前她对这种事并不热衷,甚至不大在意,因她自小养尊处优,未出阁时双亲疼爱,婚后与夫君也算相敬如宾,所以并不稀罕什么入主中宫母仪天下,只认为都是些麻烦事。
但现如今眼看谢折衣在金瓯池上那般璀璨夺目,风头竟有盖过自己的趋势,她便生出了旁的计较。
谢折衣能有的,她谢锦云为何不能有?
明明一直以来,她才是众星捧月里的那个月。
“你别急。”谢锦云于是软了声气,张开双臂,从后搂住雍峤腰身,面颊轻靠上那锦绣华服,眷恋地蹭了蹭,“有我,有爹爹,你想做什么做不成?区区郡王,成得了什么大气候?唉,只盼你到时候真成了事,莫负了我这糟糠妻。”
雍峤握住她双手,在她臂弯中转过身,低头吻上那两瓣唇,品尝其上新染的胭脂,边啄边耐着性子低声道:“放心,本王绝不负卿。”
谢锦云酥软的身子轻轻颤栗,阖眸,发出满足的喟叹,半晌,又在他身下哀声泣道:“九郎,我那掉了的孩子,定与你长得一模一样。”
雍峤眯起的眼中闪过凉薄,挺身埋首,将那些断断续续的呜咽尽数封缄。
是夜,圣上留宿凤仪宫。
折腾一日,阖宫上下没有不累的。
除了皇后。
红罗帐内,雍盛装睡许久,终于忍无可忍,侧首嗔视:“你这般直勾勾盯着朕,叫朕如何安枕?”
皇后眨巴眼睛,很是委屈:“臣妾一没动,二没出声,横竖圣上也只当我是个会出气的摆件儿,何须在意?”
谁家的摆件儿存在感这么强呢?
雍盛苦笑,调整姿势道:“看来皇后有话要说。”
“我确实有一肚子话想与你说。”只听枕边人幽幽道,“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雍盛:“那便不说吧。”
谢折衣于是接着盯。
“不说又憋得难受是吧?”雍盛认命投降,“那就从眼前的事说起。明日你真要陪驾上书房?”
“这是臣妾好不容易挣来的赏赐,为何不去?”谢折衣道,“难道圣上不情愿?”
“那倒也不是,无非是身边多个人罢了。”雍盛扭了扭身子,“朕是怕到时候你对朕失望。”
“圣上不必担心。”谢折衣很诚实,“臣妾对您也没有抱很大指望。”
雍盛:“……”
“圣上有大智慧。”谢折衣又话锋一转,“自然对那些凡夫俗子的论调很是不屑,不愿学,也是情有可原。”
雍盛听着这话,心想,怎么那么奇怪呢:“朕有大智慧?”
什么大智慧?
朕怎么不知道?
“不错。”听谢折衣的语气,似乎还挺认真,“本朝重文轻理,只算筹一项,士大夫中多数人的学问只停留在九章,未达数理精蕴之门槛。而那些帝师大儒,更是专攻诗书文哲,能为圣上解惑的,只怕凤毛麟角……”
“等等。”雍盛越听越不是味儿,忍不住打断,“你……似乎对朕有误解。”
谢折衣笑吟吟的,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圣上既想藏拙,臣妾不拆穿就是。”
不是,我本来就很拙啊……
我连字都写得“观自得”了。
雍盛满脸狐疑,盯着她看了一些时也不知对方那漂亮的脑瓜子里都在琢磨些啥,看久了反而不自在起来,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算了,随你想吧。”
却不知,他脸上的每一个微小表情都落在对方眼里,并被放大数倍,仔细分析。
谢折衣的双眉就随着他渐渐偏转的视线一点点抬高,随后“啪”的一声,他冰冷的双手就落在了雍盛脸颊上,捧住,将那游鱼似的视线赶回来,圈在两手隔离出的狭小空间内。
雍盛惊得猛眨几下眼睛,不满地嘀咕:“说话就说话,干什么又动手动脚的?”
谢折衣追逐着他仍在乱晃的视线:“我谢折衣长得不说倾国,也算雅正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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