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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意怜和杜九扶着荣山南靠坐起来。虽然只是稍稍的挪动,于荣山南而言,也是十分难熬。傅意怜在旁,他不再痛哼出声。
他有多能忍疼,傅意怜不是不知道。从前听白元觉说过,一次上山打猎时,荣山南不幸被竹刺捅穿了手掌,却一直忍到打猎结束,才去找杜九包扎。其间行动如常,无人察觉,若不是元莺发现血腻粘稠的外衫,荣山南竟然打算就自己回家随便清理下。直到现在,他的右手背还有一道不短的伤疤。
可额头的汗珠骗不了人,傅意怜揽过荣山南,用袖子心神异乱地给他擦去,安慰道:“没事的。”
这句话,倒更像在安慰自己,她不允许荣山南再有事。
杜九将银针缓缓捻入胸腹几处大穴,胎里渐渐有了动静。杜九也是一头冷汗,他来时荣山南已有小产之象,如今要强行阻止这流程,可知荣山南要受多大的罪。
男人青筋绷起,仰头顶在傅意怜怀中,竭力喘了几大口气。一手死死扣在自己下腹。
男人身体结实有力,常年练武更是腰背健壮。可本该坚硬紧实的腹部却因为怀着她的骨肉而柔软。傅意怜心疼得直掉泪,不及思索便探手覆上。
荣山南大为震惊,少女掌心温热,肌肤相贴,除了那一次,他们从未这样亲昵。
傅意怜在贴上去的那一刹,红透了脸颊,可顾不得羞赧,只要能为荣山南减轻一点痛苦,她轻轻在那一团柔软的肚腹上打着圈儿。
荣山南向来是何等坚强隐忍,一人拉拔幼弟长大,为了生计去傅家作马夫。后来世道大乱,他回到山中护着族人,未及弱冠已经统领山中大小事务,风雨飘摇里给了她一个家。其实那时候她并没有嫌弃他出身低微,只是与余鸿鉴失散后,心如止水,再难勾起任何波澜。
乱世也是机遇。凭借地形险要和族中祖祖辈辈的茶盐营生,短短三年,荣山南一帮兄弟已是宛州城最大的势力。不但帮傅意怜找回了哥哥,还买下了早已被变卖的傅宅。
这宅子按理说早就姓“荣”不姓“傅”了,傅意怜也早已不是大家小姐。可人人都说荣山南他们是外族人,野性难驯,不知礼、不知义。能这么快起势手上沾了多少脏血,据说白元觉还曾经屠城。
在外威风八面、就是官府中人也要看他几分脸色的人,此刻在她怀中虚弱至此。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翻开肚皮把弱点送到她手里。
想到前世他下葬时还紧紧握着一纸婚书,掰都掰不开,而她,就是那样肆无忌惮地在他的深情上践踏。
男女合欢,情深者孕。
在失去他之后,她才知道这个道理。
她年幼失了双亲,上面只有一个赌徒哥哥,没有其他女性长辈教导,连常识都不懂。他能有孕已经证明了一切。他是她的夫君,是最亲近的人,为什么要去信外人的流言蜚语呢,甚至觉得大了肚子的他是一个怪物。
傅意怜手下轻轻按揉,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起来。
连杜九都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傅意怜如此失态。
荣山南更是急急回身搂住她:“怜儿,怎么了?”
傅意怜伏在他肩头,呜呜咽咽:“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们父子……”
她哭得那般伤心,把前世好多委屈都一齐发泄出来似的。
荣山南摸摸她的发心,忍过一波疼痛,才道:“哪有什么对不起,是我甘愿的。”
“我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你为我这般?”傅意怜哭得仿佛天地都不存在了,埋在男人胸腹间,身子颤抖着。
“二哥!你怎么样!”
杜九这一声嚷,才让傅意怜清醒过来。抬头看见荣山南情形,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鬓角湿透,荣山南半仰着身子不敢动,唇齿间破碎地呻|吟着。
“阿南!我压痛了你是不是?”
傅意怜要抽身而去,荣山南揽住她不让她动,勉强道:“你还小,不明情衷,我不怪你。婚书为证,你若还认我作你夫君,呃嗯,便信我一句:我决不伤你,也不让任何人伤你。你可信我?”
傅意怜点头如捣蒜:“我信,我信,夫君呜呜呜……”
荣山南松了口气,闭目忍了忍,才又开口:“那,莫哭了。天冷,小脸要皲了。”
真实的、鲜活的荣山南就在她的面前,有感知、有回应,而不再是千里孤坟,凄凄冷冷,任她千言万语,都再听不到他一句回答。
望着他冷汗津津的额头,趁杜九聚精会神正在探查,傅意怜飞快地在他额前啄了一口。一触即逃,傅意怜满面飞红,□□山南却比她还要羞窘。他素来持重,于儿女情长一事上,更是保守,古铜般的肌肤上,也晕染上一缕酡红,如醉酒后令人痴怨。
二人正耳鬓厮磨,荣山南忽然仰头惨哼一声,傅意怜立刻揪心地去看向杜九。杜九全然不知这边情状,只嗯了一声,道:“得了。”
傅意怜仔细一看,杜九也是满头大汗,边擦汗边说:“总算是保住了。等杏儿熬好药再喝一碗。二哥这几天最好不要下床,静养着。”
傅意怜连连点头:“我会照料好他的。只是这屋里太冷,挪去南屋可还行吗?”
杜九想了想:“也好,我去喊五哥来帮忙。”四哥这人笨手笨脚的,只怕又要弄疼二哥。
荣山南喝过药后,沉沉睡去。经过这大半天功夫,杜九眼瞧着二嫂也不像传闻那般冷血无情,有心念叨念叨。二人站在廊下小声说话:“二嫂若是得空,多给二哥按摩小腹,他不让人碰,我也不精通产科,只怕还是尽早说服二哥请宋先生来瞧瞧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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