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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遗琅使劲点头,哭花的小脸上想对师父露出一丝笑容,但心里的委屈却让他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抓紧师父的衣领,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崔遗琅在薛氏兄弟面前从来不会喊疼,生怕自己落了下风,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可归根结底,他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刀法再怎么出众,平日把自己伪装得那么坚强,委屈难过的时候也会表现出很孩子气的一面。
崔遗琅是母亲养大的,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他估计也不会想去寻找自己的父亲。
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见到周围的小孩身边都有父亲,他也问过梅笙为什么他没有父亲,梅笙脸色苍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背过身就哭起来,可把他给吓坏了。
后来长大了一点,直到宣华苑是什么样的地方,他就再也不问了,但在内心深处他也猜测过自己的父亲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
先江都王喜欢邀请当地的世家名流来宣华苑听曲做乐,梅笙不在房间的时候,崔遗琅偷偷跑去离宣华苑很近的花苑里,观察宣华苑里进进出出的男子,大多都是不堪入目的酒色之徒。
他那时心想:如果他的父亲真的是那种眼珠浑浊,脚步虚浮的世家公子的话,那他还是不要有父亲。
那样不负责任的男人不配做他的父亲,娘只需要有他一个儿子就够了,等他长得高高壮壮的,他会保护娘亲,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她。
如果说在崔遗琅长大的过程中,有谁勉强能代替父亲这一角色的话,那应该就是教授他武艺的钟离将军。
师父,本就有个父字,也称得上是半个父亲。
钟离将军教授他武艺,在习武场操练这群小子时,下手完全不留情,压根不在意他们的身份如何。
但他对崔遗琅不太一样,当然这点不一样不是指对他会手下留情,而是会更加严厉地操练他。
其实,崔遗琅也有一点点的私心,世子说过钟离将军的儿子们都死在战场上了,别看将军平日里都是一副老酒鬼的浪荡模样,其实他内心很难过悲伤的,所以总是酒不离身。
师父说过,自己和他早就过世的小儿子很像,都是那种长得像女孩子一样乖巧,习武却很积极的小孩,在刀法上的天赋也很突出。
崔遗琅一向不喜欢把自己伪装成别人期望的模样,但师父真的对他很好,虽然在习武场上总是虎着张脸,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平日也毛毛躁躁的,从外表看很不靠谱。
但私下里,师父会给他治疗跌打扭伤的家族独门药膏,每次出门喝酒时,都会给他带一件礼物,有时候是在街上随手买的风筝,有时候是一块小兔子形状的饴糖。
崔遗琅一向不喜欢和别人比较,但他敏锐地发现,这些都是他独有的,别人都没有,连世子都没有。
师父为人爽利,爱憎分明,偏爱谁一目了然,这让他心里小心翼翼地欢喜,原来除了母亲以外,也会有人这样对他好。
他十岁那年,师父把酒壶的酒倒出来,一脸坏笑地骗他喝下,他小脸泛红,满身酒气地回家时,一向纤弱温柔的梅笙难得发了次火。
甚至师徒二人还会一起在浴室里互相给对方搓澡……
“左边点,再左边点。”
“是这里吗?”
身上只有一条亵裤的小孩一脸严肃地给身前的老头子搓背,小脸被水汽蒸腾得红扑扑的,那样认真专注的表情好像在进行一项很庄重的大事。
“嗯,就是这里,用点力,啧,你是不是没吃饭。”
小孩轻抿嘴唇,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力往下一搓。
身前的老头子嗷地一声跳起来:“臭小子,你想搓掉我的皮啊!”
“是师父你说用力的……”
从前崔遗琅不明白父子之间到底是怎么样相处的,但后来他想,很可能就是他和师父那样的吧。
所以,哪怕是假的,他也希望师父能高兴一点,不要喝那么多酒,因为师父也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眼下,钟离越粗手粗脚地给崔遗琅擦掉眼泪后,又把他抱起来:“好了,别哭了,我们快走吧,姜烈还在等我们呢,趁夜色赶紧离开这里。”
大约在树林里逃窜了半个时辰后,钟离越终于把崔遗琅带到预定的位置,姜烈已经把马车停在路边,见到他们出现,忙上前:“师父,怎么样?还顺利吗?您有没有受伤。”
他一边说,一边紧张地观察钟离越的全身上下,没发现有受伤的痕迹才松了口气,毕竟师父都是快八十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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