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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绍忍不住轻声骂他:“你个夯货,跟你说了多少遍,如意还病着,最好用些清淡的粥,你砸那么多核桃,谁要你的。”
“你骂谁夯货呢?”
久违地感受到别人发自内心的关怀,又回到从小长大的王府,崔遗琅心里一暖,鼻腔有些发酸,一双黑亮的眼睛湿漉漉的。
见到他这副呆愣愣的模样,姜绍不由轻轻地皱眉,伸出手去试探他额头的热度:“不烧了呀,怎么见到我连话都不说。”
崔遗琅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对不起……”
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姜绍把手覆在崔遗琅冰冷的手背上,温声安抚道:“你不用太在意,父王他身边的太监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我们说清楚了,这并不是你们的错,我们和母亲都不怪你们的,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以后我们好好的,再不提这件事了。”
崔遗琅控制不住地想哭,世人讲究孝道,再怎么说都是杀父之仇,世子居然就这样轻飘飘地揭过,放在别人身上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他神色伤感:如果一开始就和世子把话说清楚,自己或许就不会逃出王府,也不会遇到那对兄弟。
一想到薛家兄弟的手段,崔遗琅就忍不住心里发寒,同样是兄弟,他们和世子兄弟俩简直是对照组,他想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会那么坏!
看出他神色中的意思,姜绍故作刁难状:“你跟了我那么年,居然还不知道我的品性?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只讲私情,不故公理的恶人?唉,你还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姜绍故意表现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思单纯的崔遗琅果然中计了,忙道:“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我只是太害怕了。”
姜绍轻叹一口气,心疼地摸摸他的头发:“也是,你也才十几岁的小孩,梅姨也是个柔弱的性子,你们害怕也正常。”
听到姜绍的话,崔遗琅心里一动,终于忍不住问出那个问题:“世子,我娘呢,她现在在哪里,我有话要跟她说。”
当时梅笙给他的两把赤练刀和那支望湘人都让薛焯扣下了,去京城找爹的事最后也没个下落,现在他又回到王府,最想见到还是娘。
姜烈别过脸,看向姜绍,不敢直视崔遗琅的眼睛。
姜绍迟疑了一下,眼中也闪过一丝伤痛,垂下眼帘,似乎是在整理措辞。
看见他们俩古怪的神色,崔遗琅恍然意识到什么,有种不详的预感,心脏跳动的极快。
他强忍住身体的不适,从床上挣扎起来,伸手紧紧地拽住姜绍的衣服:“王爷,我娘呢?她是不是生病了,所以才没来看我,我这就去房间看她。”
说着,崔遗琅便想从床上下来,因为身体太过虚弱,他双腿站立不住,险些摔下去。
姜烈连忙把他捞起来,又放回床上,扶住他的肩膀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原本温情脉脉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冰冷下来,明明外面是艳阳天,但阳光即使照在身上,依旧觉得很冷,冷到了心里。
崔遗琅脸色一白,嘴唇也没有任何血色,眼里的那点可怜的光近乎破碎。
姜绍正色道:“如意,你回来时,我就在想该怎么跟你说,我在心里琢磨了无数个好的说辞,但想着,还是告诉你实情比较好。”
他深吸一口气,紧盯住崔遗琅湿润的眼睛:“梅姨在你离开王府后过世了。”
骤然听闻这个消息,崔遗琅感到有一块石头迎面往自己脑门上狠狠地一砸,砸得他昏头转向,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没有实感,身子仿佛轻盈盈地浮在云端。
见他没有反应,旁边的姜烈反而着急起来:“如意,你想哭就哭吧。”
这样不吵不闹的模样反倒让人看着心里发酸。
许久之后,崔遗琅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娘她是怎么过世的。”
他的声音无比虚弱,像是受了重伤。
姜绍垂下眼帘:“梅姨写下了认罪书,把父王的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然后在祠堂外的那棵梧桐树下自尽了。”
“兄长!”
姜烈大声叫道,这样说,不就是在承认梅姨是为了如意而死的吗?如意他怎么经受得住。
姜绍沉声道:“我得告诉如意实情,不能哄骗他。”
如果这是个劫,那早渡晚渡都得渡,不如趁早渡。
终于,在呆愣了好久后,崔遗琅那副故作坚强的假面被打破,眼泪从他眼角滑落,衬着猩红的眼框,仿佛留下的是血泪一般。
上一次见到他哭还是八岁那年他们三个在棠梨树下,姜烈说要去父王面前告他们两个,因为害怕不能再去偷师,崔遗琅才急得哭起来。
但这次完全不同,眼水宛如狂风暴雨般落下,看着崔遗琅哭得凄惨的小脸,姜绍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许是被那股悲痛至极的氛围感染到,他的眼眶也不由地湿润了。
他的喉咙也有点发紧,声音嘶哑地握紧崔遗琅的手:“如意,我已经为梅姨寻了一块好地方,将她好生安葬了,等你身体大好,我就带你去见她。你……你要是愿意,我让母亲认你为义子可好?以后我们三兄弟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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