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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她讲起这个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泛着一种庆幸。莱尔亚当斯多问了一句。她便很快讲起之前雇工家发生的事情。那户人家的少爷因为在光滑的地板上摔断了腿,便硬生生将擦地板的女佣的双腿打断。
&esp;&esp;想起那个女佣,她的口吻带上惋惜。
&esp;&esp;“又年轻又勤劳的姑娘,怎么就命不好,偏偏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呢?”
&esp;&esp;莱尔将她的工钱塞进纸袋,无意说起:“没有报警吗?或者没有请一位律师帮忙讨回公道吗?”
&esp;&esp;女佣上下打量他。他没穿象征着教会身份的紫袍,身上是从深海碧波号上拿到的亚麻布衬衫,一只手臂吊在脖子上,脸上苍白,说话的底气也不如其他人足。女佣自然不会认为老爷会亲自给她结算工钱,她将莱尔当作了管钱的出纳。
&esp;&esp;“你真是给老爷们做工时间久了,忘记了我们的情况,难道说,警察会帮着那些手中没有权势的人?”
&esp;&esp;“警察本来是该这样做的。”莱尔多取出一张大额钞票放到了女佣的薪水中。
&esp;&esp;纸币。在教会撺掇下,以自由联合城堡的名义联合发行的用来代替金属货币的通行价值符号。在很多内陆城市内,纸币正在逐渐代替金索子和银粒子。沿海城市承担着和其他地区的贸易往来,还保留着之前的金属货币。还有一点原因,是海上的那些强盗更喜欢沉甸甸的金子而不是轻飘飘的纸。
&esp;&esp;莱尔不得不承认,这些过着刀口舔血漂泊生涯的人有一种人类最原始的直觉。
&esp;&esp;他们没有学城那些家伙的智慧,却明白轻飘飘的纸是无法代替金子的。
&esp;&esp;“本来?”这位四十余岁的女人露出一个笑容,“本来是可以改变的。”她上下打量着莱尔。
&esp;&esp;他很年轻,看起来像是刚刚做工不久。平日里,也很少有人会一个不起眼的女佣说这么多话,她便忍不住继续下去。
&esp;&esp;“先生,不说其他的。就说这钱。”她打开面前的纸袋,取出属于自己这一份工钱,“本来啊,我们用的钱都是金子和银子,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esp;&esp;粗糙的指腹郑重地计数,一张又一张被赋予了特殊价值的纸从她的手指尖上划过。
&esp;&esp;“这明明就是张破纸,但老爷们说它是钱,它就是。我用了快四十年钱,我能不知道钱是什么样子的吗?但这就是钱,大家都这么说,那它就只能是。我说它不是钱,将它丢掉,会当做傻子的。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是傻子。”
&esp;&esp;她清点完袋子里的钱,抬起头,对莱尔说。
&esp;&esp;“这比说好的更多。”
&esp;&esp;“收下吧。”莱尔说,“威斯洛特大人提醒过,很感谢您在这段日子的照顾。现在战争刚刚结束,你会需要的。”
&esp;&esp;女佣没有拒绝的理由。她将钱卷成一个卷,从领口将钱卷塞进胸前。
&esp;&esp;“纸也有纸的好处。”她笑起来,“至少,不会有人盯着你鼓囊囊的钱袋了。”
&esp;&esp;她整理好衣装:“先生,按照规矩,佣人是不该评价老爷们的事情的。不过,为了感谢威斯洛特老爷的慷慨,我还是觉得,为他找个医生比较好。”
&esp;&esp;“他白天里总是闷着不说话,可晚上,却总是发出可怕的声音,还叫嚷着要杀了所有人。”她叹息一声,“他是个好人,但这样下去,会得疯病的。”
&esp;&esp;疯病。
&esp;&esp;记忆闪回结束,莱尔注视着海因里希维斯洛特的侧脸。
&esp;&esp;他很安静。
&esp;&esp;经过半个月的静养,他脸上稍微多了些肉,可依然很瘦。眼眶内陷,大腿甚至没有他的手臂粗,从这个角度看上去,他的鼻子歪了。
&esp;&esp;医生说他第一次鼻梁骨断裂之后没能及时调整位置,就算是去咸水之都,也没有办法恢复到原先的样子了,可即使这样,他依然英俊,依然保持着良好的教养。
&esp;&esp;他从他身上看不出任何疯病的踪迹。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威斯洛特最好去学城一趟。
&esp;&esp;他拒绝得果断。
&esp;&esp;他不想说话,莱尔也没有打破这份宁静。
&esp;&esp;他们之间的关系算不上熟络,他们两个都知道,对方只是自己的暂时的合作伙伴。
&esp;&esp;离开港口,抵达热闹的城市中心时,一直拒绝关窗的威斯洛特却伸出手,关上了窗户。
&esp;&esp;他还闭上眼睛,头靠在厢壁上。
&esp;&esp;车厢里不再安静,城市里很热闹,马车走过繁华的街道,叫卖声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熏香和食物混杂的气味紧随其后,车厢隔绝了视线,但他们已经是热闹街景的一部分。
&esp;&esp;“报纸上报道了你南下的消息。”莱尔主动打破沉默,“风暴庭的人们知道你将要回到领地。”
&esp;&esp;“他们不知道马车里的人是谁。”海因里希睁开眼睛,深陷眼眶的瞳孔中没有聚焦点,“这里的人,也不会想要见到一个打败仗的海军上将。”
&esp;&esp;莱尔皱眉:“你继承了你父亲的爵位和军队,就应该知道没有谁能赢下每一场战斗。”
&esp;&esp;“我知道,但没有一位威斯洛特海军将领,输得像是我一样。”他不知道该如何提起那场不能算作是战役的交锋,他在真正面对自己的敌人前,就已经失去了获胜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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